《画中仙缘》第50章


“我知道。”荆凉夏微微低头,眉头紧锁。
“城北出去往西走一点点,就能看到了,如果太过恶心,就赶紧回来。”朱掌柜将面饼尽数塞进嘴里,又试探性地问了问:“齐燕其实与我说过,你也有那根竹签是不是?”
荆凉夏抿嘴不语,她看了一眼朱掌柜,伸手推开门,半步迈出,她回头道:“我一会儿便会回来,你若是睡不着,就再拿几个饼坐在这,帮我开门。”
朱掌柜一愣,怎么自己眨眼间就变成守门的了?
待他反应过来,荆凉夏早就关门而去。朱掌柜扭扭脖子,慢悠悠地坐了下来,碎碎道:“老子等你一个时辰。”
话音刚落,只见一袭青蓝缎袍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朱掌柜抬头看去,朱掌柜半口大饼噎在喉咙,惊得立刻蹿起身来,急忙躬身道:“世子怎么这个时候还出门?”
“她去哪里了?”韩谕低沉着声音厉声道。
“谁啊?没人出去啊……”朱掌柜小声道,“老子……我……我一直坐在这吃饼,没……没人出去啊。”
荆凉夏顺着朱掌柜所说的城北小道,一路向着城北而去,待她绕过一个小山坡时,忽然迎面而来一股让人作呕的恶臭味。荆凉夏抬手紧紧拿衣袖捂住鼻子,她放慢脚步,轻轻朝着面前一个土坡走去。夜间的寂静和几声诡异的鸟啼,让荆凉夏浑身难受,她尽量克制住自己,忍住往回跑的想法。
荆凉夏寻了一棵比较粗壮的枯树,紧了紧衣裙,小心翼翼地藏在树干后。
月色下的土坡格外清冷,荆凉夏轻轻呼吸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土坡,等待着那个应该会出现的人。
似乎是等了许久,荆凉夏紧紧抓住树干,探出半张脸,仔细盯着土坡。就在她几乎都快要放弃的时候,那抹白色的身终于出现了。
玉屏儿警惕地抱着一个狭长的盒子,面容用厚厚的白纱遮掩起来,只露两只眼睛。她徒步艰难地爬上土坡之后,荆凉夏慢慢从大树后钻出,跟在玉屏儿后面,小心谨慎地不发出一丝声响。
待荆凉夏绕道土坡的背面,她迅速找了一个小土堆,藏在后面。
越来越浓的腥臭味让荆凉夏不断有作呕的感觉,她悄悄探出头,定睛一看,只见眼前那方土坡,满是被丢弃的死尸,半呈腐烂状的躯体夹杂着腥臭的味道,已经腐烂到认不出原状的尸身交错纵横地堆在土坡上。整个土坡呈现一片黑灰状,看来是被人为烧过数次,毕竟,这死尸之多,若不掩埋或焚烧,瘟疫极易散布。
玉屏儿毫不避讳地抱着手中长盒,静静地穿梭在土坡死尸中,她紧紧蹙眉,低头仔细寻找着什么。荆凉夏紧紧捂住嘴,睁大了眼睛看着玉屏儿的一举一动。
阴冷的风不断刺着荆凉夏的脸,她深呼一口气,慢慢探了探身子。
玉屏儿像是寻到了什么似的,只见她慢慢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一具尸体……
须臾,玉屏儿缓缓摘下面纱,当她的脸暴露在月光之下时,荆凉夏惊恐地倒抽一口气。只见玉屏儿的脸布满了诡异的血丝,几欲透明的脸浅浅透着淡淡的粉色,她就像一幅晕了色的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纸片状,淡淡无色。
荆凉夏忍住心中惊恐,睁大了眼睛盯着玉屏儿的动作。
玉屏儿很是熟练地从长盒中拿出自己的画卷,慢慢展开放在腿上,又从袖子中拿出一根竹签,那竹签和朱掌柜带回来的那一支一模一样,尖锐的签头在月光下湛着利刃般的光。她紧紧握着那根竹签,眼中闪过一丝煞气,狠狠扎向了身旁的一具死尸……
荆凉夏惊恐地后退半步,眼睁睁地看着玉屏儿将那具死尸的心慢慢挖出来,又用竹签刺破……
那竹签被玉屏儿深深扎进那颗还能看出原样的心脏中,那颗心脏已经毫无生气,剩下的只是死气。竹签深入时,玉屏儿用力过大,一道猩红的细细血柱猛地被刺出来,弹起一道血红弧线,喷洒在玉屏儿的袖口上。
玉屏儿有些惊慌地往后一仰,用手撑地,试图躲过那道血红弧线。待她勉勉强强回过神来,她厌恶地看了一眼那颗心脏,轻轻抚了抚胸口。
她拿出一个贝壳,看那模样,这个贝壳似乎是个精致的容器。果然,当玉屏儿将贝壳慢慢打开时,里面几块干掉的彩墨牢牢粘着贝壳,只欠些许水,便又是一盘墨了。
玉屏儿拿出一支小巧的细毫,架在贝壳上。随后拿出一个小竹筒,将竹筒里的水慢慢滴在贝壳里,接着,她用竹签蘸了一点血液,一点一滴地滴在贝壳中。
如此待来来回回滴了数十次,玉屏儿面露厌恶地将竹签一扔,从袖中掏出一包被折好的小纸包。
她一层层打开小纸包,随着小纸包被慢慢打开,一股淡淡的异香伴着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荆凉夏紧紧捂住鼻子,这香味着实呛人不已,让她不由地抓紧自己的裙摆,准备随时掉头就跑。
那股异香混杂着冰片、樟脑、麝香、巴豆、犀角、藤黄等各种防腐之味,荆凉夏心中一惊,难道玉屏儿居然用这种怪异的方式来防止自己的画褪色吗?
玉屏儿将那包香料撒入贝壳中,墨香混着血腥,血腥混着香料,这浓浓一盘不知应该称作何物的东西,竟然在玉屏儿的手中,被调制成作画的颜料。
镇定片刻,她执笔蘸墨,慢慢提笔,认真地在自己的画上描绘起来。
月光下,一袭白衣包裹着一个纸片般、几欲透明的女人,她蹲在一片死尸中,仔细地给自己补画添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和防腐香料混杂的味道,荆凉夏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紧紧贴着藏身的小土堆。
随着玉屏儿精细地作画,只见她原本透明的脸慢慢变得饱满起来,她的五官渐渐变得立体,渐渐有了粉润的颜色,就在她收笔的那一刻,荆凉夏伸长了脖子怔怔看去,那幅已经被补好的画,上面满是诡异的黑气,若隐若现。
玉屏儿卷起自己的话,又放回了狭长的画盒种,她收起贝壳和笔,正欲转身,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又拿出一根干净的竹签,蹲下身子,刺向那颗被她取血的心脏。
她用竹签当笔,蘸了猩红的血液,慢慢地滴在自己的手腕上,随着血滴迅速地渗入,玉屏儿的脸越发的饱满和丰盈,竟然比初见她的时刻,还要动人三分。
荆凉夏惊恐地看着玉屏儿熟练地做完这些事情,不可置信地僵在那里。玉屏儿居然以血喂画,她为了拖延生命,居然不惜玷污画卷,强行用死人的心头血来作画……
这怖人的一幕突然让荆凉夏觉得一阵恶心和眩晕,她勉强半蹲在小土堆后,强忍着一阵阵呕吐感,看着玉屏儿抱着自己的画卷扬长而去。
玉屏儿已经疯了……
她疯了……
荆凉夏眼中慌乱地看着玉屏儿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死尸,月光下的土坡湛着诡异的光,把正片乱葬岗照得格外通明,那颗被刺破的心脏还歪歪扭扭地弃在一边,满是疮痍。
荆凉夏惶然抬首,不经意间,余光瞥见自己的手……
那小指尖端,似乎莹莹发白……
荆凉夏倒抽一口气,慌乱地后退数步,死死盯着自己的小指尖,那种莹白,好似半朵白莲,开在她的指尖,湛着妖异的白色。
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忽然背后撞上一个人,荆凉夏慌张地回头一看,只见韩谕一脸疑虑和不安地看着她:“我找你好久,你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荆凉夏闷呼一声,一把推开韩谕,警惕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才。”韩谕疑惑道。
“你看到什么了?”荆凉夏步步紧逼。
“我刚刚才来,找了你许久……”韩谕靠近一步,想要伸手扶住荆凉夏。
“你走开!”荆凉夏伸手狠狠一推,将韩谕推开在一侧,便一路闷着头狂奔,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也不知道往哪里跑。
跑进一片林子,荆凉夏惊慌地看着周身全是白晃晃的白桦树,一棵棵像睁开眼睛似的看着自己。
白晃晃的树……
白晃晃的人……
薄如纸片……轻若白羽……
竹签是用来挑血作画的,老道士给了自己一根竹签,难道也暗示自己会变成这样?
荆凉夏大口呼吸着在白桦树林间来回穿梭。这片林子像是没有出口似的,死死围着自己,死死盯着自己,死死不让自己有半刻停缓的机会。
身后匆匆跟上几声凌乱的脚步声,荆凉夏仓惶地回头一看,只见一群煞气腾腾的黑衣人,皆是手持长剑长刀,竟然步履生风地极速将自己包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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