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第203章


与其如此,那不妨趁这个机会,放彼此一个解脱。
那是对大家都好的处理方式,即便这其间边想会是最难熬的那个。
“我的儿呀,独自一人,你怕不怕?”他是这么问边想的。
有边振华的话打了底,这两人间会有一场什么样的对话早就在意料之中,可实际看到跟预知假设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边想以为自己够平静了,可当这一幕如预料中一般真实展现时,他竟平白生出了茫然与无措。
沈昀佳走了,弟弟也可能不会有了,那他依然是老边的独子,没人能来跟他抢老边……
虽然兜了一个特别难看的圈子,但明明事情的发展已经隐隐朝着他原先所期盼的方向走了,他为什么却还轻松不起来呢?
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迎接那个预设的结果,他只来得及匆匆收住步子,借着墙柱的掩护闪进了阴影中。
那两兄妹眉眼间有着几成相像的味道,正神色认真地谈着点什么,边想明明就只跟他俩相隔那么短短的几步距离,可他们谈话声音的波长偏像是超出了他所能接收到的阈值,除了一张一合的嘴型,他竟半个字都收不进耳。
——他挫败地抵着墙,最终转了个方向,独自跑了。
就这样吧,他想,这样心知肚明的别离,总比愁苦大恨的指责好。
他就这样和着衣,迷迷糊糊地在地上过了一夜,夜里温度愈发地低,他把呢外套脱了搭身上还是冷,哧溜着鼻涕又打了喷嚏,半睡半醒间,仿佛依稀还能听到他家老边和佳姨又嗔又怒的“男女混双”,一个训斥一个责怪,合作无间,冲着他就是一顿叨:仗着年轻胡来,风邪入体以后老了有他受的。
……
天刚蒙亮,他就睁开了眼,在地上瘫了一夜的后果就是浑身酸痛,他起身后摁着颈椎晃晃脑袋,进了厕所洗漱后就换衣服下了楼,重拾起荒废了好一阵的早锻。
鮀中教学楼正上方的大时钟指针刚走了个一百五十度的钝角,最后一口包子正好就着豆浆咽进食道,他正好跟拎着执勤红箍走到校门的马杀鸡打了个照面。
边想还任班长的时候,就没少跑学校各大小部门,就连训导处的大boss马杀鸡也是他日常沟通的领导之一,他今天穿了礼仪服的全套,衬衫洁白,外套笔直,自认为仪容仪表端正整洁都到了每一处皱褶上了,就没有能被没马杀鸡挑刺儿的地方,当下不躲不避,中气十足地冲着她就是一声“老师好”。
结果因为衬衫领子没翻好,被逮着有模有样地训了几句。
高度只及他胸口的马杀鸡面对面亲自给他压好领角,板着脸瓮声瓮气地说,“争气点儿,只有傻子会放弃自己,我们鮀中不出傻子。”
他一愣,又随即迅速一笑,马杀鸡撩起眼皮给了他一眼,又回头忙自己的去了。
他今天才来上课,落了几天功课,边家的事不是秘密,春姐没在这时候催他,他也不慌,待办的事情列了一项又一项,该干嘛干嘛,补假条领书本抄课程表,空了还能帮着新班长把新学期要提交的工作报告给捋了一遍。
上学期末大概是真让人操碎了心,春姐没再直接找他谈心灌鸡汤了,当天默默增加了课堂巡场的频率,不着痕迹地在他身上额外投入了多几分的注意。
他似乎毫无所觉。
落下的课不多,他找学委借来笔记,抄得飞快,整一天的下课时间都忙着写个不停,今天有物理课,还是老胡在带,小老头儿进了门见着他就冲着吹胡子瞪眼,他嘻嘻一笑,讨好地喊了声,“老师好久不见!”
寒潮渐过,气温回暖,一班五十多人门窗户紧闭地闷在教室里,二氧化碳浓度降不下去,人都忙着昏昏欲睡了哪里还顾得上学期伊始的壮志凌云,有人忍不住推开了窗户,凉意便钻了进来,及时驱散了瞌睡虫。
边想还趴着埋头苦抄,清涕在重力作用下摇摇欲坠地挂在鼻头,他头也不抬地戳戳前桌女同学的后背,要来了两张纸巾往自个儿鼻孔一塞,总算堵住了决堤。
寒流肆虐的时候没放倒他,回温了却逃不过。
感冒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红色封面的学生手册外加一沓期末试卷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抬头,于锦乐就站在他桌前,身子微微前倾,食中二指并拢,杵着那叠纸质资料对他说,“物归原主。”
边想鼻孔里还塞着纸巾,张大嘴半天就“啊”了一声当是应了,模样挺傻的。
两人对视不到三秒,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蓦地收回视线,气氛突然就尴尬了起来,于锦乐还维持着那个动作,他憋了半天就憋出来一声,“谢谢啊!”
脑子和身体最近都是超负荷在运转,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其他,他像是精分成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一个还在为老边的事奔波求证,另一个则端坐于象牙塔中心无旁骛,一直到这会儿跟于锦乐对上,那双黝黑的眼中像是层层裹裹地蕴藏着浓重的情意。
那仿佛断了节的记忆骤然续上,巨大的信息量翻滚着奔腾上来,边想只觉脑子里“嗡”一下,提前体会了一把脑梗塞的滋味。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大概是有点儿忐忑,又带着点儿好奇,想要一窥究竟这种与众不同的隐秘情感,甚至还带着秘不可宣的暗喜,一想到这个人能够与“喜欢”一词等同起来,内心就忍不住“噗噗噗”地冒出泡泡来。
边想鼻孔里塞着纸巾,倔强地坚持着表面那点儿快要不够看的淡定,其实心里面早已化出千万个小人,你来我往地踩着心房和心室那块软肉,上上下下地蹦了好多个来回。
他还在思索着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于锦乐,谁想下一秒就被甩了个冷酷无情的后脑勺——
于锦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东西送到了转身就走。
边想:“……”
教室门口站着陈苗苗一行人,待于锦乐过去,他们这才走开了。
兀自窥探到的这一角晦涩情感,边想还没来得及分出更多的注意力,就匆匆被生活拉入了不得不正视的一摊子琐事上去。
不管他愿不愿意,人类需求规律不可违,生理需求凌驾于其他任何需求之上,跟饱暖归属相比起来,这点儿少年心事根本不够看,不是说它无足轻重,相反,正是因为过于慎而重之,导致现阶段的他根本无暇也无资格去顾及。
老边提供的建议,他没想采用,没意思。
一来他二叔家并不宽裕,边振华最风光的时候并而没有给到他们什么助力,现在他要过去,也绝非简单的多一张口多摆一副碗筷的问题;再者他就这么一个人回去,不也间接暴露了沈昀佳离开的事?
或许别人迟早会知道她的离去,但至少,能避开这个时间点。
边振华向他解释了沈昀佳肚子里孩子的缘由,说不矛盾是假,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沈昀佳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敌意伊始于对父爱的独占欲与承诺被违的愤怒,可如今边家落得此般境况,他还能如何计较?倒是边振华的解说令他生出一种十分违和的罪恶感,在这种罪恶感的驱使之下,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考虑后续的时候,会将沈昀佳一并考虑了进来。
他考虑了很多,对未来的状况也预想出了诸多形式,最终选择留在鮀城,至少,把高中读完了。
剩下最后的一年半而已,去哪儿不是去呢?
老边得往粤北那地头去,如无意外,会在那边度过他往后的十五年半时间,身为独子,他肯定不会走远,以后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他考省城的大学,省城交通便利,位置居中,往粤省哪边走都方便。
既然决定暂时留在鮀城,当务之急就是找落脚处。
现在住着的房子是公家宿舍,判决前老边是“嫌疑人”,还能给他们暂且住着,可判决下来后就不一样了,这公家房,是要还回去的。
说得容易,事情是列了出来,可待到真正上手操作了,方知自己的无知。
正月还没过,不到六点的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揣着兜里有限的现金,站在马路边发愣,白天得上课,找租房的事只能放学后进行,可时间到了,他却连该上哪儿找租房信息都不知道。
万事不过心、花钱不犯愁,每天只需要计较着哪件衣服配哪款鞋佩哪块表的边小爷,又何曾想过会有一天得站在马路边为自己的居住问题犯愁?
电线杆上贴着房屋租赁的小纸条,公车站广告牌上有马克笔写着的“租房联系XXXXXX”,就连报纸中缝一堆治疗脚气皮鲜的小广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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