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第213章


这天他从家里出来,开着大乌鲨赶往KFC,等红灯的时候见着一个女的站在路边跟一名开着男式摩托车的骑手讨价还价,“去东兴路的水仙园,五块钱。”
摩托车骑手摆手,“太远了,八块钱。”
女人嫌贵,转身就走。
鮀城的发展迄今为止也就是三四线城市的水平,市区面积总共就那么点儿有限的平方公里数,摩托半小时内任意就能到达,端的是灵活快捷,同样是市区穿行,人们更愿意自己驾着摩托车跑,所以公共交通规划一直没能跟上来,常为人所诟病,几条有限的公交线路大都挑着贯穿东西的主干道走了,剩下南北区的几乎成了公交盲区,偶尔遇到不会开摩托车的,出行便犯了难。
边想若有所思,绿灯亮起,身后催促的车鸣声响起,他这才启动摩托缓缓前行,跟女人擦肩时,还能听到她低声抱怨:“要不是赶时间,谁愿意搭你们外省仔的摩托!”
东兴路,离KFC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往返争取个十五分钟貌似也不难——
边想突然刹车,掉头往回开,在三十米开外追上那女的,“水仙园,五块钱,走不走?”
女人一愣,第一次见开着大乌鲨载客的摩的,还是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本还犹豫着会不会遇上图谋不轨的,结果年轻人蓦地灿然一笑,“走不走?不上车我走了啊?”
少年人的笑容格外有感染力,仿佛能破开这一片雾蒙蒙湿漉漉的梅雨季,像阳光落地。
女人这才跨上了后座。
只载过心上人的年轻骑手的摩托车后座,如今第一次为赚钱而搭上了陌生人。
摩托车上路穿行灵活,年轻人开车冲劲十足,钻着车隙穿街过巷,十分钟不到就把女人送到了目的地,回头一个猛扎,赶回KFC,堪堪踩着打卡钟点进了门。
“十五分钟,五块钱。”他一边换上制服一边在心里头琢磨着,“除开油费,就单按时间算来,完爆他在KFC累死累活上几个钟。”
少年心思活络,一开始也不敢大开大合地撸袖子大干,先是小试牛刀了几天,每天上班试着提早出门,在路上跑了几趟,发现时间和收入比一成不变的固定打工都要灵活和高,便才动了心思辞去这份淡如鸡肋的服务员兼职。
累是累了点,但胜在时间灵活,收入也比拿死工资高,晚上早点回去还能帮着沈昀佳洗点衣服拖个地什么的。
沈昀佳在附近的一家小学生托寄中心上班,每天三个班制,一班两个钟,中间空隙时间可以回家休息,就像她强烈反对边想兼职那样,边想知道她外出工作也很是不满。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着身子,还出去乱跑干什么!”她的小腹已经显怀,凸出来的弧度就跟身上挂着个随时会炸的□□似的,把少年吓得不轻,每天小心翼翼就怕磕碰着了出事,简直要将她给供起来捧着不给动了,他对她外出工作这事气急败坏,“都说了家里有我!你说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少年吼得声带发颤,日渐宽广的肩膀细看之下有着强装起来的凶悍。
她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机体状况本就处于下滑趋势,不比二十几岁时的随性,显怀的小腹坠得她腰肌酸疼,大概是孕后忧虑过重加上生活艰难,纵然无明显病征,但整个人跟大半年前比起来,始终还是清减许多,脸色也一直寡寡淡淡的,无甚血色。
她坐在简陋的塑料椅子上,扶着腰静静地看着他撒气,待得他匀气歇火的空档,才伸手拉过他,仰头说,“别忘了,按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妈。”
边想瞪着她,搞不懂她这自信到底从哪儿来,哪怕他们感情最是深厚那几年,他也不曾改口喊过她!
沈昀佳轻声说,“现在说什么都太虚啦,我们就说点实在好了,这个家现在就剩下我俩,我管着你、你拘着我都不是事儿。我让你顾好学业别去打工,你不听;你叫我乖乖在家待着养身体,我也一定做不来,既然这样,那干嘛不各退一步呢?”
“我当然不可能听你话不去上班!没了收入,我们哪来的钱生活!”
话音戛然而止,边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在了原地。
沈昀佳微笑地看着他,那笑容在面对眼前穷困潦倒的生活非但没有任何愁苦的情绪,反而对他的顿悟显出了很是满意的意味。
哪怕是砸锅卖铁地扫荡变卖家里的东西的那些天,抑或是接到春姐帮他申请的助学基金的那一刻,边想也从没像此刻一般清晰又刻骨地认识到日子的困窘。
没有存款没有倚靠,背着巨债,每天两眼一睁,柴米油盐酱醋茶皆成负担,再没了收入,那就真是过了今天不见明天。
你看,今天解决了学费的问题,可明天还有房租、水电、吃饭的问题在等着他,他敢停下来吗?
边想前所未有地感到难堪,心脏像是被人用拧着扭成了麻花,半点气都透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击碎了他铺垫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防线,他又再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无助与绝望——第一次是他爸出事的那当儿,再就是现在了。
他想起曾经跟于锦乐说过的话——有能力上红榜的,你看学校肯放得过谁?
现在想来,那话还是说得太满了些。
学校的助学金体系再完善能怎样?管得了你吃喝住花吗?就算有所谓的生活补助基金,那也不是说申请就有的。那些同样递交了申请书的同龄人,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呼吸都重了三分?
重压逾千山之下,他已然不敢深究继续学业的意义——就怕一旦深究,自己便要动摇了那点儿薄弱得一推即倒的信念。
那是他爸对他的叮嘱,大概也是唯一可以跟他的“未来”能挂得上勾的一串虚无的梦幻泡泡,累极残喘不休时,他还要靠着这点儿微不可闻的谓之为“希望”的东西来撑过困顿。
首先他得敬畏它,而后才能生出追逐它的动力——
“我没有不让你出去工作,你好歹等、等……等生下来了再说!”他用力闭上了双眼,旋即又睁开来看着沈昀佳,“就算你能撑住,可它呢?你总该为它想想,他、他们都说养胎是最重要的……”
世事就是如此多变无常,曾经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不得这个小生命就地消逝的人,可如今却不得不为它的健康长成而结结巴巴地费劲口舌去说服沈昀佳珍重身体。
沈昀佳看着他笑,那笑容像是罩了一层名为母亲的柔光滤镜,只一句话,便又一次教他哑了火。
“可是……我们没钱呀……”
是啊,他们没钱——就光是这个理由,就足够直观、足够利落地终止了他们的一切退路。
日暮途穷,前路苍茫。
第165章 嗯,我在
街边的木棉花开了又落,春雨浸透了落英,花色潋滟不靡,待得棉絮轻飘遍布满城,鮀城便在龙舟水的冲刷中彻底入了夏。
南方的四季,总是与水扯不清干系,春有回南夏台风,热带气旋带来的降水总是强势又突兀,将整个城市洗涤了一圈后便卷着残余高歌北上而去。
时钟指针在零点时分重叠了起来,于锦乐在桌面上摊开一张英语周报,虚虚地盖住素描本的一角,这时房门口传来扭动门把锁的声音,他迅速把英语报往下一拉,彻底将素描本挡住,这才起身开了房门。
于妈妈端着汤碗站在门口,里头装的特地开了炉火做好的宵夜,他接过汤碗,一步一小心地走回桌前,于妈妈送完了宵夜也不离开,反而跟着儿子往房里走,视线锁定他桌面上那张摊开的英语报纸,“十二点了,吃完了收拾完该休息了!”
于妈妈自觉每天自己的任务就是盯着三个崽起居生活,饿了管吃渴了管喝,她自己在年少时期经历了最艰难的物资紧张的年代,所以至今对吃看得格外重要,总觉得人只要吃饱了就能发挥出无穷的潜力,而于锦乐现在临近高三,正是被重点监察的阶段。
“再等会儿。”于锦乐刚才分了心在做别的,英语报写了不到一半,他琢磨着待会儿赶不完的话明天一早起来补。
“天天这么晚,成绩又没点提升,都不知道你关在屋里头到底都在干嘛!”她说着,就要伸手去翻桌上摊开来的英语周报,于锦乐放下碗,眼明手快往周报上一按。
“别动我东西!”他拨开她的手,顺势压住周报,“我等下写完就睡了,你别在这儿。”
人都有逆反心,于锦乐也不例外,于妈妈生怕儿子叛逆期学坏,打从初中起就盯得紧,还专搞鬼鬼祟祟那一套,起初于锦乐抵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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