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凡事》第219章


男人的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他似乎还不信这个十多岁的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少年敢对他做出实质性的伤害来,
他心思转了几转,从喉咙发出了“喝喝喝”的粗喘声,试图扯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来说服少年放过自己。
很快,他笑不出来了,因为少年又说,“我对桂园小学那地头呢,还是挺熟的,叔叔您好像也住在附近对吧?孩子就近入学,接送还是挺方便的——”
男人瞳孔一缩!
少年三言两语间所传达过来的恶意像刀刃一般划开层层皮肉,直戳男人心间,他浑身抽搐似的猛然一挣,龇眼欲裂,与此同时,他才骤然惊觉自己不仅白吃了几十年的饭,还白长了一双看人的眼——
这个少年,并非如人第一眼看去的那般磊落无害,恰恰相反,他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男人突然挣扎了起来,这回边想倒是没多加为难,很快松了手,大量空气突然涌入气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颤抖着手脚伏在地上,感觉自己刚从地狱游了一圈回来人间。
那个恶魔从地上起身,拍掉指间的沙土,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脸,“您懂我意思,这次就算了,也求你别给我第二次盯人的机会,我时间很宝贵,不想做无谓的浪费。”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十秒,男人一个哆嗦,缩成一团完全不敢跟他对视,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这才弯身捡起地上的钥匙串,转身走了。
少年离去的身姿给男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他顿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不惹事不代表畏缩怕事,对你好言相待那是他客气,若真惹急了他才不会管什么违不违法正不正当,一切做了再说。
第168章 凡路(一)
那晚的收车时间比预计要早了一点儿,最后那几趟都是市区内的中长途,从中部轮渡口跑到东边火车站,又紧接着直奔西边客运站的,如此往复几趟,短短两三个钟几乎就把鮀城市区给巡了个遍。
摩的不像的士,没有统一的市场规范管理,餐风饮露又抛头露面的艰苦活儿,年轻人嫌丢人,所以司机们大部分是些身无长技又迫于生计不得不外出揽活儿的中年市井莽夫,他们文化程度低,常有为赶那几秒三分钟而超速擅闯红绿灯出车祸的,也会为抢客而大打出手头破血流,安全性能极端无保障,因而在运管交通部门清理行动时是首当其冲的那一拨,但胜在车资低廉,灵活善钻,不少鮀城的平头百姓赶时间时都愿意搭乘——哪怕受众只限于社会低层范围。
奔波在途中,偶尔也能遇到些喜欢找司机嗑叨着念上几句的乘客,世间百态愁苦哀乐从一宽五尺长的大乌鲨坐垫上走过一回,似乎也如上过台有了观众一般:赶末班车回老家的大叔叨念着家里头今年养了多少猪总算儿子的大学学费有了着落,同他年纪相仿的厂妹早早离家打工却为工厂效益的不如人意而犯愁……
看啊,这个城市这么多人,都在日夜为着三餐温饱而劳碌不休。
边想收车后发了个短信,就先跑回家冲澡换下一身脏衣物,来到于家楼下时居然还没人在,他按下拨号键把电话打出去,对方这回倒是反应神速,刚接通就按掉了,再没多久,防盗门内一阵“蹬蹬蹬”的拖鞋声传来,穿着白T短裤的少年很快出现在视线中。
边想就站在防盗门外等他。
人造光线在通道上撒下了朦胧的黄晕,对方人影还没完全从暗色的楼道里全然显现,边想便先从那匆匆的步履中听出了三分急切。
不知怎么的,他整颗心瞬间拔高了起来,又重重地落了下去,血液在心血管里杂乱泵涌,他不自觉地在胸口位置压了一下,就怕下一秒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就要乱蹦着出来奔向对方。
下一秒,那道迫不及待的人影推门而出,一见着边想,便毫无节制地将笑意一股脑儿地推进了眼中,那明媚的笑意将水润乌黑的眼睛染出了明朗的色调,像揉碎了漫天冬夜的灿烂星河。
“这么早呀今晚!”
那身影炮弹似的冲了出来,速度没有半点儿收缓的迹象,直冲冲就对着边想直扑而来,空气卷动中带上一股薄荷味的凉气,边想伸手拦截住那股惊人冲势,还被惯性带得往后一步,他稳住两人身形后才轻斥出声:“会不会好好走路了?”
于锦乐缩了缩脖子,没有半点忏悔之意,“那不是怕你等太久嘛!”
边想往他头上一拍,柔软的发丝剪短之后带了点刺茬感,“安安和小遥就是这么被你带坏的——剪头发了?”
下午见他时刘海可还长得得往后撩。
“再不减下周一马杀鸡的推子在等着我。”于锦乐不屈不挠,“——你这话说得不对啊,我怎么就带坏安安小遥了?还不是赶着下楼来见你嘛!”
两人一起往小区外走。
“还狡辩!”边振华部队出身,令行禁止精确到毫秒不差,边想自小跟着他爸,深得真传,在守时守点上绝对可圈可点,“我可是刚到家就给你短信了,说了十分钟就十分钟,自己墨迹半天还有理了?”
于锦乐眼睛一转,“刚好陆景在跟我说点儿事。”
“他就是屁事多。”夜晚临近十一点,他们家附近宵夜大小摊档生意火爆,肠粉夜粥粿面汤小炒野味样样齐全,皆是鮀城特色,尝鲜的外地人、长期光顾的本地食客一茬又一茬地接踵而至,粤省地区口味淡又不嗜辣,边想前后左右看了看,问,“吃什么?”
二人沿街边绕了一圈,于锦乐也是兴趣缺缺,“去学校后门。”
那边烧烤摊档多,年轻人大多都喜欢去那边。
十分钟的直线路程,也不赶时间,慢慢走过去行了。
“陆景说程烁这个暑假没得休息,一放假就马不停蹄地去省城参加一个什么奥数夏令营,他要偷偷跟着过去——”
边想笑了一声,“他跟得了?程烁要去的那些个地方就不是他个小少爷花钱就能跟着进的。”
学霸的世界太遥远,于锦乐不懂,“为啥?”
边想手臂跨过他肩膀,大剌剌地就挂在他肩头,捏了捏他耳垂,“笨不笨?程烁那是奔着高考保送去的!陆景一大少爷的,没愁过吃没愁过穿的,家里也不指望着他考个B大Q大来光宗耀祖,他哪里挤得进程烁那道?”
“他高考选的术科吧。”于锦乐被捏得耳朵发痒,缩着脖子避开边想那只作怪的手,“模拟表上他填了历史——哎你别挠我!”
边想最后又捏了捏于锦乐那通红的耳垂后才放过他。
陆大少是真的陆大少,家境殷实,教育良好,不仅巴赫海顿舒伯特信手拈来,国画油画也皆有涉足,加上心思活络有点小聪明,前路从来不犯愁。艺术本就追求至臻率性与张扬,陆家有本钱,就专宠着他这根独苗苗了,若非陆景坚持,他早该飞越大洋彼岸去到属于他的艺术殿堂修成他的俄尔普斯了。【注】
“程烁跟他不同,高考是他的唯一出路,保送这么个珍贵的机会,他怎么的都得拼着去抢破头颅。”
都说陆景是个生活废材,娇气还矫情,凡事都倚着程烁的照顾,其实哪儿是呢?人家出门有司机,吃饭有厨娘,收拾屋子都有专门的清洁公司提供专业的□□,你道他不会骑单车不会烧开水?不过是从来不需要会这些罢了!他把时间和心思统统都空了出来,经济和环境都允许他任性自我,只要挑着自己想做的事做就好了,只不过是心中又存了那个人,便生出些刻意依赖的撒娇心思罢了。
“总之——”边想下结论,“你别看程烁成绩甩了陆景十条街,可事实上,正是因为别无选择,他才不得不奋力一搏,也就剩下这么一条路能让他勉强去争取跟上陆景了。”
于锦乐叹气,“人生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如果不是学校这个媒介,他们以后的生活根本不会有多大的交集。
“谁说不是呢。”换做以前的边想,哪里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在他爸的荫庇下,他看似豁达逢源的少年气下实则自负又傲气,也曾认为自己脱离了他爸的庇护单凭自己也可以高空翱翔。他在自己的“关系圈”中经营良好,用着各种虚虚实实的装逼来掩饰自己,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以为自己跟那些二世祖们不一样,以为自己是“成功”的,至少他是“有能力的”。
直到现实给他了一榔头,敲碎了他满满脑子的天真。耗尽了精力与时间外出营生所得,到头来不及以往他爸大手一挥给的那点儿基本零花。
车灯飞驰而过,映入眼底,然后边想听到于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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