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猫当仙》第89章


青言的半边衣袖已然湿了三成。他闻言的一刻明显颤了颤,既不可置信,又恍觉自己荒唐。
云汀凑上前一步,彬彬道:“仙君说的不错,若是无缘,确实无必自扰纠缠。但这样……算是无缘么?”
他仍活着,且活的康健。赤鹤也活着,且对他有念。他有情,她有意,这怎么叫无缘呢。
青言收回手来,面上有些凄白。
云汀再而拱手,恳切道:“请仙君,借我石镜一用。”
青言此番瞧他的眼神,竟多了分羡慕。可羡慕的是什么,他分辨不出来。
当下青言也没在多劝解,只道了句“随我来。”便抽身踏上水面。
雨水由着他的脚步纷纷避让开来,他踏水而过,云汀亦随在后首,二人一前一后相继踏过荷塘上了岸,且由青言仙君一路引着,并没多说旁的话,未经几多辗转,就来到了离荷塘不远处的一处石屋。
这石屋从外观上看并无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彼时因雨水的飘打而石面的颜色变得有些深沉。
青言在石屋前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看云汀有没有跟上来。
雨雾中,云汀跟的倒挺紧。他回头的瞬,少年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青言仙君笑笑,有些意味深长,挥袖揭去了石屋前的禁制,退一步在旁道:
“三公子,请。”



石屋内有股湿湿的凉意,整个屋子有股书本年久的味道,周遭沁着冷色的石壁看起来好像比屋外横冷了许多。
角落里摇摇曳曳着几盏烛火,把四下照得不算十分通亮。但能看出屋内空空荡荡,并无多余的摆设,仅在角落里,搁置了一面石镜。
其实说这是石镜倒也是好听,因若非云汀提前认得,怕还以为这就是一个搁置在角落里的石磨盘子。
这石墨盘子上头光秃秃的,连一处能反光的地方都没有。
云汀有些疑的望着石镜,又偏头瞧瞧青言仙君。青言仙居微一耸肩,应道:“你别看我,我也不晓得当初为何将它锻成这样。”
好吧,人不可貌相,物也不可貌相。
青言话间已经踱过去,拂了佛石镜上的灰,又冲云汀道:“小仙在炉上还温着酒,三公子待会若是不急着走,可过来同小仙对酌两杯。”
说完芸芸退开,不着痕迹的出了石屋。
云汀且敬且畏的站在石镜前,因心有挂念,将将伸手触碰在石镜的边缘上,却见黑灰的石面就如同水面一般泛起了一滩涟漪。
涟漪过后,石面上渐渐化开了一团水,清晰可映出云汀自己的一张微讶的脸,而再一阵涟漪之后,水面上云汀的脸慢慢散开去,照出一处熙熙攘攘的闹市街景来。
“这是……”云汀凑近了石面想仔细分辨,奈何这样的街市只他在脑子里随意想了一通,光叫得出名字的就想出来好几个。委实是算不上特点鲜明。
石镜上的画面由闹市转到了许多的摊贩,却在一个戏台子之前稳稳当当的停住了。
戏台上嘤嘤呀呀演的响亮,主角却是一个个半人来大的由丝线牵引着的人偶,跑跳唱叹,正是一出别开生面的傀儡戏。
赤鹤在一个演着傀儡戏的闹市里?
这又会是哪?
云汀沉着脸想了想,觉得石镜好像有些脏,抬手打算撇一撇上头的灰,这一回触到石镜,却像点了点波澜般,石镜上的画面渐渐被拉远,将整个闹市的全貌都尽然现在水面上。
一川一楼,一水一山。这走势他有些熟悉。
“翱州……!”
他脑内轰然清明,细想自己是真笨,离幻瞑界最近的地方就是翱州,赤鹤无处歇脚,自然会到翱州去。
他激动得顾不上再多看一眼,急不可耐的念念有词着就奔出门去,却见石屋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小竹亭,青言正端坐在竹亭内,面前放了个小火炉。
他情急得未施避雨的法罩,还是亭内烫酒的人反应过来,替他捏了个避雨的决。
顺眼看过去,青言仙君正举着个酒杯盈盈笑看向他。
青言这笑亦是羡慕又欢喜的,羡慕他还有想看且能看的东西,欢喜石镜显然给了他挺好的答案。
云汀大步走过去,接过酒盏闷头一口饮尽,酒水由他烫的刚刚好,入口温热,正驱寒气。
平日里他少有饮酒的时候,此下一杯干得有些猛,呛得他掩面咳了一阵。
“多谢仙君!”云汀放下酒盏又朝着青言仙君好好地施了个礼,再多待不得一刻转头就朝翱州赶过去。
青言看着他散在雨雾里,芸芸饮了口酒。
“多好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个男人
翱洲的夜市依然热闹,赤鹤在这里晃荡了那么多天,竟还没有觉得乏味,她也挺佩服自己。
连买了许久的面人,她更佩服自己。
今天捏面人的小贩大概觉得自己的业务还可以拓展拓展,闲时倒腾起面具来,依样是拿着一个鬼脸面具,有模有样的递给她,有模有样的问:“喜欢吗?”
这个面具不是白面粉颊的好面相,却是个狰狞獠牙脸色青黑的鬼脸面具,或许就是因为这面具长得丑,卖不出去,所以才……
赤鹤依样很配合的答了喜欢喜欢,然后交钱,然后稀里糊涂的得了一个鬼脸面具。
滞留货卖了出去,那小贩自然高兴。又殷切的问起她傀儡戏的事,被人连连推介了这么多遍,赤鹤这回也实在编不下去了。反正自己也无事,一摇一晃的晃到小梨台边上,虽然时辰还算早,但深深浅浅的已经围了小一圈人。
今天来的凑巧,正赶上傀儡戏刚刚开场。
小锣声起,一来先是一个穿着花布衣裳的人偶登场,嘤嘤呀呀的唱了一段,布景一转,又有另一个女子样帽的人偶出来,与他对着戏。
赤鹤大致看了个开头,猜的这应该讲得是话本里最擅长拿捏的一出——孤魂女鬼爱上书生的故事。
一般这种故事都会是个挺凄美的结局,不是女鬼殁了,就是书生殁了,总归是个人鬼殊途无善终的结局。
赤鹤看了一大半,本还津津有味,却晃瞟眼,好像看到了一个不大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心里咯噔一下,三分喜七分惊。
是云汀么?
她心心念念的云汀,她记挂的云汀,也来翱洲寻她了?
戏台上唱的什么她已然听不进去了,克制着要往人群另一边奔寻的脚步,按下心头三分欢喜,冷静想了想。
就算真的是云汀来了,她也不能与云汀碰面。
金墨说翱洲城中还有盘连谷的眼线,若是被他们抓到云汀与自己相会这个把柄,谁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她抚了抚起伏得有些急促的胸口,默默往人群中退出来,才让身到边上,便深觉有一双火烫的眼睛直盯着自己。
这目光盯着她有些发麻。
等等,万一不是云汀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她感叹还好自己刚才没有一冲动追过去。毕竟看的不太真实,这城里多的是她不认识却耳闻过她的人,化个云汀的型出来诳一诳她也是有可能的。
她微微颔首,将面具扣在脸上,从人群中退出来,折身就疾步往回走,途中经过几处人群时,亦趁乱施法将自己换了个面貌——
由女儿身化为了男儿身。
只是面上还带着那副鬼脸面具,急急往僻静地儿蹿去。
忽而有人揪住她的后衣领,她心下一紧,转身就要挥手朝那人劈个手刀过去,然而手至半空中,却彻彻底底的僵住了。
这张脸,真的是自己思虑了几个日日夜夜的。
她有些哽咽,但仍持着几分警醒,遑到:“公子这是做什么?小生不过是个过路的书生。身上可没多余的银两。”
彼时有三辆人群经过,因他俩处的是个灯火有些暧昧的小巷口,所以于路人眼中,这端端正是两个男儿纠缠在一起。
有好事者多望了两眼,面上无一不带着八卦又新鲜的表情,相互耳语着走开:
“听闻最近城中民风开放,不想已开放到这个样子……”
赤鹤自然明白路人们是在叹什么,一时有些难为情,挣了挣手,没挣开,再一挣,却反被云汀用力的控住。
她不再动了,云汀咽了咽喉咙,伸手缓缓摘下她的面具。
面具下赫然是一张稍显粗糙的男子面貌,目中晃出微讶,却强装着镇定道:“我与公子难道见过?”
殊不知她在这双眼睛上是的障眼法虽瞒得过旁人,然在云汀这看来却还是如旧的赤金色,想来她装的如此淡定,或许还是对自己的障眼法挺自信的。
既如此,那云汀倒也乐得同她耍一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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