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有光》第25章


第19章 要露馅了
束水镇的年,格外喜庆热闹。
本来就是个千年小镇,青砖老树古意盎然,加之镇子里绝大多数老院子都保存得很完整,街道又划分得齐整分明,近几年被外出上学的年轻人一宣传,带了同学朋友来过年,街上多了许多外乡人,带动着小店铺生意都好了起来。
何景阳刚进镇子就遇了几个正逛街的小伙伴,于是把行李扔到朋友家店里,相跟上一起买新衣服、买花炮、理发……还有人买了新摩托,非要叫他去见识见识,疯了一天才往家走。
何家左邻右舍一向处得融洽,都是好几代的交情,办年货煮肉蒸馍炸油糕,也喜欢搭伙一起。何家又因为开着汽修店,财力比别家都好些,便主动邀大家都在自己家里做,无非就是多烧些柴火多做几桌饭的事儿,更何况何老板一向认为人气旺了,财运才更旺。
何景阳一进院门,就招来婶子阿姨们一阵夸奖,又长高了又长帅了还去了青中往后肯定是个大学生将来到大城市工作再领回个城里的漂亮媳妇儿生个白胖小子……何景阳四下里答应着,一张脸都要笑酸了,才进了屋。
何妈身体不好,何家就一个儿子,所以比大多数小伙伴幸运的是,他打小就拥有自己的一个小房间。现在,这小屋里火炉早已烧得旺起来,何景阳把外衣一脱,舒服地在床上摊成一坨饼,打算先睡一会儿。
躺着躺着,忽然想起返校的问题,有些犯难。一边是小伙伴们下午逛街时就已经排满了从初一到十五的各种玩儿法,一边是关唯满怀期待的小眼神儿。
“何景阳,你TM要是敢因为去了青中就瞧不起我们,你就等死吧!”——他脑补了一下小伙伴们的愤懑程度,觉得可以接受。如果不是还想着给自己的贪玩留个余地,恨不能立刻就打给关唯,问问他想初几走。
想象着那家伙接起电话来一脸茫然——“啊?我还没想好呢~~~”就觉得好玩儿极了,何景阳嘿嘿笑了起来,把进屋喊他吃饭的妈妈吓一跳:“发的什么疯?不开灯一个人躺着还乐?”
为了能在年三十儿陪朱保平熬年,关唯和黄晋年前分别都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比如东奔西跑帮忙家里干这干那,比如俩人没事干就在关妈或陈老师面前通电话聊聊配平方程式聊聊安培力聊聊指数函数对数函数,比如撺掇两家大人除夕夜凑一桌打麻将,甚至还有对朱保平他爹的控诉和对他本人凄凉孤单的同情……以至于关妈都打算邀请朱保平来吃年夜饭,但被婉拒了,说要在家等他爸的电话。
至于刘泉,他们家里三个大小伙子,除夕晚上少一个,还真不算是个事儿。
三十儿晚上天将擦黑,刘泉来叫关唯和黄晋,三个人坐公交去朱保平家。路上,刘泉隐隐约约表现出“我有一个秘密但我就是不说”的贱劲儿,俩人不约而同地以“然而我们并不稀罕”作了回应。
到了朱保平家,朱保平忙着吃关唯给他带的年夜饭,刘泉忙着接录像机,关唯忙着摆放零食,黄晋忙着翻朱保平借回来的带子。
折腾完了,几个人讨论要不要先看看春晚。朱保平果断否决,理由是他年年过年都冷清,见不得别人那么热闹,要哭。
于是大家开始看不那么热闹的《射雕英雄传》。
然而看着看着,朱保平还是哭了。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神经。
“你们说,他从那么小一个孩子,就跟着完颜洪烈蜜罐子里长大,被人当小王爷捧着。他妈除了睹物思旧人成天哭哭啼啼就没见陪过儿子。忽然又来了个爹,见都没见过,人人都要让他相认。他不认就是背祖离宗,他要认却又没人教他怎么可以坦然地昧了良心负了养恩。完颜洪烈在别人眼里再坏再恶,对完颜康却是最好的。他能怎么选呢?他怎么选都是个悲剧——”朱保平声泪俱下。
众人这才明白他是为了杨康难过。
刘泉起身换了《绝代双骄》,结果没一会儿就看到苗侨伟出场,生怕朱保平又哭,还好没过多久江枫就死了。
后来才知道,朱保平他妈听说奶奶没了,又逢儿子高三,有心思接过去,趁着寒假找人办转学,也不耽误开学上课,回家还能给他做口热饭。
他爸本来十万个不舍得,但朱保平他妈把兄弟姐妹都骚扰到了,逐个给他打电话说这事儿,再结合现实也觉得儿子高三生活质量更重要,所以让他自己考虑。
“我不去。”朱保平恨恨地说。父母离婚时他还小,成天见不着爸爸也就算了,某天放学回家,连妈也没了。之后多半时间都一直跟着奶奶。
虽说叔叔姑姑也疼他,又怎么能替代亲妈。知道她再婚了,知道她也在云州,知道她又生孩子了,但从来不敢奢望她还能给他做口热饭吃。
“以前也羡慕人家家里有个妈妈,以为是我和我爸不好,所以我妈不要我们了,才和别人再去重生一个孩子,特别自卑。后来认识了我爸的朋友们,又有了你们,才知道我俩在别人眼里也没差到哪里去。尤其是我爸,我以前都不知道他那么棒,有那么多人想跟着他学摄影,有那么多地方请他去。可是你们不知道走出那段日子的这个过程,太TM难了。”朱保平泪雨滂沱。
三个人都想起小时候,朱保平总是想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儿,但又格外敏感胆小。不管遇到什么事,刘泉一瞪眼他就吓得不敢往前走,黄晋一生气,他张嘴就是“我错了”,幸好画得一手好画把小关唯迷得不行,而那俩又是从小就宠着关唯的,这才没被这哥仨抛弃。
后来他爸买了这套房子,把单位的公房交了回去。虽然不常在一起玩儿了,但朱保平走了个艺术特长,轻轻松松进了云州实中,还在一个学校,反而才更懂得珍惜,几个人的情谊也越发牢固起来。
黄晋把又开始飙泪的朱保平揽到怀里,轻拍他的后背,“那就别去。要说高考什么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因为爹妈顾不上就管理不了自己的生活和学业,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知道。”朱保平哽咽着坐直了,关唯赶快递过纸巾去让他擦鼻涕。
“知道就别哭了,你看你这鼻涕有一半都抹我身上了——新买的毛衫,啧!”黄晋嫌弃地推他,朱保平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哭了是吧?那我要宣布个事儿啊。”一直沉默的刘泉大有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欣喜:“我有对象了。”
黄晋:“你爸不抽你呀?”
关唯:“马上高三了你找对象干嘛?”
朱保平:“到哪一步啦?”
刘泉纳闷儿地看着他们三个:“就都不问问我找的是谁?”
“那是谁呀?”朱保平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八卦马上就精神起来。
“……算了,真没劲。告你们吧,是张艺丹。没到哪一步……”
“拉手没?亲嘴儿了?打□□是不是净想着人家了?老实交代还干什么了?”朱保平坏笑着凑过去。
“啧,我就陪人家上下学,公交车上占个座儿什么的,让你说的跟小流氓似的!”刘泉嚷嚷一句,把矛头转向关唯:“小唯,你那地方呆着怎么样啊?有没有女生给你写情书?”
“没有,都特别刻苦。”关唯被“打□□都想着人家了”吓了一跳,回过神儿把自己在青中的情况大致一说,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才换来班里第11名,几个人都感慨万千,说真不容易。
尤其是关唯的舍友们,个个又仗义又热情,而且对他还那么好,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结识一下。
黄晋听到“公交”和“舍友”俩词儿,想起件事:“关唯,送你回云州的青中那个朋友,何景阳是吧?”
“啊,是。”继“打□□”之后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关唯的心漏跳了好几拍,险些没接上话。
“你俩关系挺铁啊?”
“嗯,他和我的床铺就挨着,座位也是前后桌。”
“哦,怪不得呢。我看他也是挺护着你的样子。”
很普通的一句话,刘泉却听出点儿醋味来,“什么意思?怎么个挺护着?比咱们都护吗?”
“刚刚咱们仨一起上的公交,人多吧?你和关唯在前边儿,我在后面看着,你俩一左一右往开挤。上了车也是咱仨挨着挤着站一排,对不?”
“然后呢?”刘泉一脸迷茫。
“那天去朱保平画室,也是坐公交,何景阳是这么着上的车——”黄晋拉着关唯站起来,把他环在自己臂弯里,推着往前走。
“上了车是这样儿站的——”他把俩胳膊一圈,正好把关唯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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