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糖块儿哗啦响》第47章


陆流云闻言无奈扶额,恨不得给他一个大白眼。
“看,马上要来人了。”沈京九捅了捅陆流云的胳膊,二人一齐向舞池看去,发现后台一直挂着的帘幕已经被西崽拉了起来。
下一秒,大厅里的灯倏地熄灭了,黑暗中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束灯光安静打在舞池中央,一群由女孩子扮演的假面骑士,在大厅里的爵士音乐激昂响起之后,穿着方头皮鞋踢踏着整齐的舞步开了场。
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贴身包裹住圆润的小臂跟笔直的大腿,胸口露出来的一片白衬衫勾勒出窈窕丰满的曲线,虽然不曾多露一寸肌肤,这美好的姿态已经足够引人遐想。俏皮的韵律节奏鲜明,柔美的娇躯动作有力,在气氛调动到最热烈的时候,大厅里的音乐戛然而止,仿佛有一根紧绷的弦忽然在心上划过,女孩们在这空白的间隙里齐声拍起了手掌。
“啪、啪、啪”,整齐拍到第三下的时候,基调温柔的弦乐从梵婀玲的拉弓上倾泻而出,另一群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们嘴里咬着玫瑰花枝踩着乐点登场,飞扬的裙裾在她们纤细的腰肢下,旋转成了簇放的花朵。“假面骑士们”在单膝跪下行了吻手礼之后,起身把对面的“公主”拉到怀里,整齐划一地跳起了男女步,一时之间舞池里的音乐又重新回到了欢快动人的韵律上。
两轮舞伴交换完毕,表演接近尾声,西装女孩们怀里搂着舞伴的纤细腰肢,温柔俯下身去咬住对方嘴里的玫瑰花枝,恰似翩翩少年在美人的雪肤上印上了定情一吻。明明都是女子,做出这番调情动作来却有说不出的香艳旖旎。
全场掌声雷动,陆流云跟在人后拍了拍手,心中陷入沉思,不知为何,这出精彩的开场舞给他的感觉莫名似曾相识。
“嗨、嗨陆兄,看傻眼了?”沈京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把陆流云从沉思中拽了回来。
此时,舞池中央已经是另外一幅景象,跳舞的年轻女孩们悄然退场,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明艳张扬的漂亮女人。只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舞池中央,散发出的凌人气场却在无形之中告诉所有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位是交际花还是老板?”陆流云压着嗓子悄声向沈京九问道。
“这……都算吧,不过一般人可打不起她的主意。”沈京九端起桌上的香槟抿了一口,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苏玛珍,香榭丽舍明面上的温柔乡老板,交际场上的常青藤。要是背后没几棵大树,怎么能这么快在天津站得稳脚跟。”
陆流云点了点头,凝神再看时,本以为苏玛珍会在周年庆上跟慕名而来的客人们说几句祝词,没想到她只微微含笑一鞠躬,便伸手招来西崽,把那有十层高的奶油蛋糕推了上来,切下一小块意思意思,庆祝仪式便就这么潦草结束了。
而台下的豪客们似乎也并不介意,该掌声如潮的继续掌声如潮,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位冰美人的冷漠无礼。
等到苏玛珍离场之后,大厅的灯光重新亮起,四散的人群又恢复了初始的热闹模样,刚才发生的一切仓促又迷离,着实令人恍然如梦。
开场舞结束了,年轻女孩们却是余兴未了,回到后台之后身上穿着演出礼服,嘻嘻哈哈地抱在一起打闹顽笑。只有白秀英一人默默解下了裙子上的绑带,坐在化妆镜前用纸巾擦去嘴上的浓艳口红,圆美的脸上面无喜色。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她的格格不入,反应最大的当属苏玛珍的跟前红人宝丽。
宝丽一路爬上来顺风顺水,谁都愿意巴结她,偏偏来了个白秀英要拂面子,可谓不得不气。想到这里,她用眼风刮着面前那道厌人背影,嘴里轻蔑地发出了嘘声。
“哟,女秀才,摆这么个不甘心的样子给谁看,是今天上场没发挥好啊,还是跟我们一起辱没你了。”
白秀英不为所动,手里继续忙自己的,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房间里本来就闷,宝丽心上这么一堵,更是热火烧到了胸口。对她来说,这白秀英的不识好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瞧着对方那副自命清高的模样,她的怒气“蹭”一下子就上来了。
“啧,落毛凤凰不如鸡,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珍姐是看上你的人了,可不是看上了你那风头不再的出身。”
“那要谢谢你高看我了。”白秀英换上了前台女招待的裤装,秀丽的杏仁眼淡淡递过去一个膈应的眼神,完美囊括了自己的主观情绪。
“你——”宝丽意欲上前动手被人劝住了,只得扯着嗓子站在原地叫骂,“还当你是小姐呢,死破落户金贵什么呀。身上背着老子娘的债,迟早到了那一步,还愁没那颠出来卖的日子吗?”
宝丽这句话里除了“出来卖”三个字,其他方面都说得挺接近事实。白秀英攥着门把手指尖泛白,无中生有的东西,她大可以听听就算了,但这污言秽语着实是刺痛了她的耳朵,让人忍不下去了。
第53章 贵小姐
白秀英看着个子纤细,实则骨子里带了一股狠劲儿。尤其是在家道中落之后,饱受他人的冷眼酸语,越发锻炼出了一颗要强的自尊心。
宝丽只当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学生,故意存下了挑事欺辱的心思,掐着细腰喋喋不休,硬要把人揭下来三层脸皮。她说得正痛快,白秀英踏步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嘴巴,两个人在后台自作主张开了战。
“不好了不好了,快去叫吴哥过来!”
香榭丽舍的女孩子都是当娇花养起来的摇钱树,拌嘴的事情常有,却是极少有当真动武的,哪里遇到过今天这种混乱场面。一水儿的细长藕臂招架不住白秀英跟宝丽发疯,连忙赶人去叫主事过来“救火”。
前台忙得不可开交,吴主事坐镇幕后指挥大局,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反射着头顶的灯光,在他粗糙的大手上熠熠生辉。
“吴扬,干得不错。”苏玛珍端着一杯香槟酒走进了内部的办公室里,靠坐在红木桌子上跟他轻轻一碰杯。
“老板娘客气。”吴扬沙哑着嗓子,笑容谦和道,“各取所需罢了,他们敢要,我就敢给。”
“聂先生果然没有给我介绍错人。”苏玛珍称心地挑了挑拉扯精细的眉毛,走过去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郑重说道,“以后那些到外面碰头的小事就不用你干了,下个月去接管‘下面’的生意吧。”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被后台打发过来搬救兵的两个小雏儿,看到老板娘跟吴主事都在办公室里,互相都有些六神无主。
吴扬看她俩这副模样,伸手比了个手势把人叫到外面问话去了。两个小雏儿方才松了一口气,把白秀英跟宝丽干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主事。
吴扬听了之后一言不发,进去跟苏玛珍打了个招呼,便是直奔现场而去。
憋闷的后台浮着一层脂粉热气,两位佳人酣战之后身上都挂了彩。唯一的区别是,白秀英带着脖子上的血印子站在原地依然冷静,而宝丽捂着脸上通红的巴掌印,跌坐在椅子上哭的是梨花带雨。
“吴哥来了。”
围观的人群看到主事来了纷纷避让到一旁。吴扬看了一眼这二人的狼狈相,心中腹诽道,娘们儿的事情最难管,尤其这里的姑娘靠的是一身娇贵皮肉吃的饭,打吧打不得,骂吧不像样,简直不知道该拿她俩怎么办。
“吴哥,你还是赶紧把这位大佛请走吧。合该人家心气儿高,跟咱不是一路人,读大学堂的贵小姐你拉拢得过来吗?”
宝丽看到吴扬的脸色不是很好,唯恐自己被白秀英抢先告状拉了下风,连忙哭哭啼啼地捏着帕子跟他诉苦。
“别说了,香榭丽舍是你家开的还是我家开的,用得着你来多嘴?”吴扬火气一上头,脸上的刀疤就分外狰红,开口一镇把宝丽唬得支支吾吾地不敢咋舌了。
“眼泪擦擦,顶着两个肿眼泡子给谁看,一会儿出去要不要见客人了?”吴扬瞪了她一眼,回头又把白秀英给叫了出去。
“白小姐,你这又是怎么说呢?”
“吴主事,宝丽说得没错,我确实没这份心。如果不是爸爸的债务捏在你们手里,我是不会过来蹚浑水的。”
白秀英的直白把吴扬接下来想说的话又给堵了回去。半晌,他看了一眼白秀英脖子上被挠出来的三道血印子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结束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不碍事,遮住就行了。”白秀英眉头暗皱,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拿钱办事,不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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