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糖块儿哗啦响》第80章


温赫先生点了点头,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他伸手想要扶上红颜知己的肩膀宽慰两句,雪夫人轻巧侧开身子,状似无意道,“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先生还是早些回去吧。”
温赫先生落寞地把手给收了回来,跟雪夫人道别之后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跟帽子走了。雪夫人目送他迈出了大门,转瞬就把脸上那点强撑出来的笑意给敛了个干净。一个聂平川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再多一个温赫先生可真叫她招惹不起。
她想着想着心思又回到了温香的身上,叹这事情来得突然,压根就无从查起,坐在家里的人只能听天由命,希望丫头能在外面自求多福了。雪夫人今天操心过甚,身上有了一点困乏的意思,便欲起身上楼休息去了。这时,小怜从小偏厅里绕了进来,走到她跟前通报道,“夫人,聂先生来了,现在正往大门口等着呢。”
小怜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偷偷哭过的模样,雪夫人知道她跟温香感情深厚,出了这档子心里也不好受,也就没有计较她在人前失态,淡淡开口道,“随便推个理由,把人请回去吧。”
小怜得了她的吩咐揉了揉眼睛往外走,雪夫人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这外面刚走一个又来一个,当真是叫人消受不起。
不消多时,雪夫人坐在客厅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懒洋洋地问道,“人走了吗?”
她这话说出来没有得到回应,身后那人替她揉了揉肩膀,无声叹息。雪夫人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聂平川面带歉意地朝她笑了一笑,落寞开口道,“夫人就这么想赶我走?”
“谈不来,累。”雪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背,无奈笑笑,“执着太过是一种浪费,这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懂。”
聂平川这回学聪明了,为了避免自己再吃闭门羹连忙举起双手跟她投降,“夫人,我服软还不行吗?”
雪夫人不理他这俏皮话,抬眼一瞟聂平川,“这副口才也就用来骗骗小丫头了。”
“我不要小丫头,我要夫人。”聂平川托起她的柔荑,在那雪白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我嘴笨,刚才那话说得磕碜,但这一下子可是十成十的真。”
雪夫人把手抽回来向后拢了拢头发,“你知不知道跟真田永一他们混在一起是在引火上身。”
聂平川见她终于不再对自己言语闪躲,扬起嘴角挑了挑眉,“为我担心?”
雪夫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虽不过问你的私事,却也当不得那睁眼的瞎子,你要是实在想拉拢权贵一流,还需好好忖度才行。”
“放心,暂时借一下他们的手而已。”聂平川绕到前面来,摩挲着雪夫人的双手,低头去嗅她卷发上的香水味。雪夫人跟他闹了这么多天的别扭,终归是在这耳鬓厮磨的融融氛围里动容了。两人重归于好,她抽手揽上聂平川的腰,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聂先生心里有数就行。”
而另一头,香榭丽舍的酒席散了后,三浦风郎坐在包厢里醒了一会儿酒,婉拒了苏玛珍的相送,自己到外面叫车去了。他上的这辆车子有些老旧,冷风透过合不严实的窗缝吹到了他的脸上,昏昏欲睡的人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三浦风郎眯蒙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窗外的陌生环境,吩咐车夫掉头把车子往日租界开。
他不知道,就算他今天不来,三浦新久也会让人把他带到这里的。
日公馆,三浦新久站在客厅里给留声机换唱片,武越州冒着大雪开车到了大门口,进屋前跺了跺脚上的泥泞,这才上去跟他打招呼。
“武先生,事情安排得顺利吗?”
武越州摸出怀表看了看,对他胸有成竹道,“探子回来说人已经上了车,现在正把他往荒场里带呢,没两分钟就到地。”
三浦新久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拿起衣服向门外走去,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载客的车子停在日租界的弄堂口,三浦风郎丢了两张钞票给司机,醉意朦胧地从车上下来了。冰冷的水泥地上落了一层薄雪,他踉跄了两步,在皑皑的雪地里印上自己交错的脚印。蹲在暗角处等他的小喽啰们,看到大鱼入了网,抄起麻绳跟布袋把人捂上嘴塞进了车子里。
试图挣扎逃跑的三浦风郎在车上挨了一顿拳脚,奄奄一息地被人拖进了废弃的工厂里。三浦新久裹着大衣站在他面前,照着他的脑袋一皮鞋把人踢了个抬头。
“我对丧家犬的礼拜却之不恭呢。”三浦新久盯着三浦风郎的错愕脸庞似笑非笑,一挥手立刻有人走上去把三浦风郎从地上架了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三浦风郎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目光沉着道。
“我的用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三浦新久嗤他明知故问,慢慢往下补充道,“只要你死了,我就不必继续忍耻苟活。”
三浦风郎听了这话不怒反笑,且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恨不得把腰也弯下去,有如疯魔了一般。三浦新久抬起手,“唰”地扇了他一个大耳光,语气轻蔑道,“都是要死的人了,觉得这样很开心吗?”
“祸害。”三浦风郎定定地看着他,冷冰冰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外面起了大风,呼啦啦地拍在生了锈的玻璃窗上,闹出来的动静叫人听了心烦。三浦新久懒得在跟他浪费时间,转过去对身后的武越州使了个眼色,嘴上挑出一抹讥笑。
三浦风郎站在原地还未揣测出那抹讥笑的深意,便被架住他的喽啰一刀没入小腹,沉下身子发出了一声闷哼。随后武越州抢在他开口之前扣动扳机,三浦风郎应声倒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哥哥,永别了。”三浦新久走到前面伸手替他蒙上了眼睛,温凉的指尖在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一点血迹。三浦新久嫌恶地搓了搓手,转身离开了废工厂,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是干净的,因为不愿意沾上三浦风郎的血,所以觉得脏。
废工厂外面停了两辆车,三浦新久坐上了前面一辆车子,吩咐前座的广濑户开车。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他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死在里面的人已经被抬到了第二辆车子的后备箱里。三浦新久摇下车窗靠上座椅深吸了一口气,纷扬的雪花扑到他的脸上打湿了他的睫毛。三浦新久在这冷冽的空气里打开了沉重的灵魂枷锁,他觉得自己从此刻开始才是真的自由了。
在三浦新久的刻意安排下,三浦风郎的尸体在隔了两天后,才被武越州深夜套上麻袋丢在了日本领事馆的后门口。企业巨子先是失踪被害,再是遗体被人公然抛到领事馆门口,这副情景落到日本人眼里,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像是一场示威。
三浦家族的继承人突遭变故,真田永一这个在华的安全负责人难辞其咎。消息传到了日本那边,三浦健龙如遭晴天霹雳,其心中的崩溃程度不亚于痛失长子的大哥。只有三浦新久这个幕后黑手内心最为窃喜,他是应该高兴的,被驱逐出国的外子凭着一己之力扭转局势,稳坐了利益全局,总算是熬出头了。
不日,一则密信送到了真田永一的桌子上,里面别的内容没有,只附带了一张字迹潦草的信纸,上面是三浦风郎亲笔书写的委托书,找人替自己去调查天津的元帅之子陆流云。真田永一看到密信有点心虚,调查陆流云这事是三浦风郎私下委托他去办的,他怕惹下麻烦随手交接了出去,根本没想到会发展出这样的后续。如果三浦风郎是牵扯上这层因素被人给做掉的话,那他就是洗不清的原罪了。
这则消息事关重大,密信到了他手上既像线索又像是恐吓,真田永一闷头苦脸地窝在沙发椅上度过了整个下午,最后抱着赌一把的运气主动找上了三浦新久。
日公馆的气氛很平静,三浦新久坐在客厅里礼貌接待了不请自来的真田永一,把广濑户打发出去准备上好的茶点过来。
真田永一坐在沙发上挪了挪身子,犹豫了片刻,向他局促开口道,“对于风郎少爷在天津遇刺身亡的事情……”
“我知道。”三浦新久打断了他的话,接在后面补充道,“以我的身份来看,被怀疑也是应该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田永一见他毫不避讳这个话题,心中有些意外,忙开口解释了一番,“风郎少爷的具体死因未定,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已准备将消息封锁起来。只是……”
他话里顿了顿,目光略过三浦新久坦荡的脸庞,搓了搓手心,讪讪说道,“我今天早上在领事馆收到了一封密信,似乎有人对风郎先生的死因知晓些内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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