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第39章


向俨的能耐比向兴学大得多,但是向兴学不敢回嘴。
向兴邦说向俨不愿意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爱情透露出来,那样他会觉得没面子,会生气。
小朋友明面上一步都没朝向兴学走,不,可能“不情不愿”地走了几步,暗地里却迈了几万步,几十万步,一个人,跨过万水千山,斗遍艰难险阻,走到向兴学身边去。
他孤身一人倔强地把一条寂寞的路走了许多年。抵达的时候还非要穿着锦衣华服,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
向兴学觉得自己是时候为他修一条平平坦坦的大道了。向俨这样的小孩,最不该吃苦,他应该坐在轿子里,戴着红盖头,舒舒服服地被人抬着,然后叫向兴学一声相公。
他不该承受这么多的辛酸苦楚。
向兴学想知道他来时的路,也想护住向俨最看重的脸面。他可能情商不太高,但有些事要用心做,用心做才有可能做好,也能少一点伤害。
“东方航空是吧?什么时候解个绑?”向俨问得轻飘飘的,眼神也在飘。
“我不会。”
向兴学闭眼吸了口气,睁开眼就预备耍赖到底。
向俨抿嘴笑了一下,笑得很浅,但是眉眼弯弯,黑眼珠子里有星星。
眼下弯弯的卧蚕也在笑。
温柔而可爱。
可是笑完之后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友好,“我替你解。”
黄桃说,向俨是傲娇。
“我不同意。”向兴学即刻否定了向俨的提议。
“你这样绑卡我也不同意,别太过分了。”
“那这样,我们换,我把我的银行卡绑在你手机上,我花钱,短信你收,这样就公平了。”
向俨又笑了,对玻璃外的夜笑的。
玻璃已然成了一面镜子,于是这个笑就暴露在向兴学眼皮子底下。
他的笑容让向兴学很得意。
向兴学心里揣着希望,也看向窗外,视线紧紧地追着向俨。
小朋友垂眸躲了一下,随后两道目光缠在了一块儿。
向俨大概是恼了,把头转回来,看桌面上的盘子。
“我以后不坐东航的飞机了。”
“别啊,俨俨,别总是推开我。”向兴学把声音放得很轻,温温热热地哄。
一声“俨俨”把漂泊在外的视线拉回到向兴学的目光里。
向俨害羞了,白净的面上浮起两瓣红云。
他不常害羞,但脸上一旦热起来,那幼嫩的青涩便褪不下去。
向兴学也是才发现,他的小朋友其实很好懂,也很好哄。
站在上帝视角的感触就是不一样。
向兴学去结了账,向俨也没跑,乖乖地在门口等着。
“你去哪里?”向俨问。
“你去哪我去哪。”
“狗子呢?”
“放你爸那儿了。”
四月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向俨穿上外套,把手揣在口袋里。
他也不说话,站在路灯下面,用手从口袋里把衣服撑出两个尖尖的凸起。
向兴学陪他站了一会儿才体会出来向俨不想带自己回家。
他好不容易在铜墙铁壁上钻的小孔又被堵起来了。
向兴学有一点丧气,但是也能理解向俨的不安与封闭。
离开是一个很不容易的决定。
向俨被他晾了几个月,担惊受怕,然后又病了一场,这些足够把一个人的意志力摧毁了。最强悍的心破碎了,没法简简单单地粘起来。
“不回家吗?”向兴学问。
“你回去吧。”
“别赶我走。”向兴学拽了拽向俨的衣角,“明天周六,学校没课。”
向俨静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今天周五,你也没课吗?”
“刚回来,下周才开始排课。你明天上班吗,我看你现在在门诊,周末不用看诊的吧。”
“明天有一台手术。你回去吧。”
“我想看看猫猫。好久没见着了。”
向俨蹲了下去,脚尖点在平地上,脚根落在高一阶的花坛底。
他把自己缩成一团。
向兴学跟着他蹲了下去,“离婚了爸爸还能看看孩子呢,你不能这么残忍。”
“可是你当时说都给我。”向俨笑了一下,“残忍的是你吧,是你直接不要它们了。”
“非要这么说的话,你为什么说不爱我?我也会生气,我也会难过,我只是一下子没控制住脾气。”
向俨抬头看城市的高楼,明显是不想接向兴学的话。
“我在博尔塔木卡,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想,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你知道那儿有多冷吗,再热的心都能给你吹成冰块。打开门帘,只能看见雪,没有尽头的雪。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想,如果你不爱我,我活着干什么,我为谁活下去呢。”
向兴学把自己说哭了,“不是你说永远都不会辜负我的吗,你的永远是多久啊?”
“你为什么要说不爱我呢。”
第46章 俨俨可爱 
“你哭了啊。”向俨侧过头去看向兴学,声音柔柔的,在夜幕里暖得像路灯的光。
“不让我看猫就算了哭还不让哭了。”向兴学自己私下里哭了不少次,眼泪全是为向俨流的,这会儿人就在身边,更克制不住情绪,五脏六腑都化成了水。
三十六的老男人,蹲在路边哭得像个宝宝。
向俨蹲起来一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又蹲了下去。
他把手帕铺在向兴学膝盖上。
向兴学知道向俨用手帕,但他从来没见过这块。
黑白格纹,比之前蓝色印花的看起来成熟不少。
向兴学更难过了,新手帕是不是意味着新的生活呢?
向俨真的不要他了吗?
“我没见你哭过。”向俨说。
丝绸其实不太吸水,但向兴学还是把帕子擦湿了。
他真的没在向俨面前哭过,不止是没在向俨面前哭过,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哭过。向俨拧开了闸门,把积聚已久的委屈、不甘、心酸,和知晓真相的惊愕、感动与怜惜全都放了出来。
向兴学的泪腺被情绪按得酸麻,再不哭就要坏了。
“现在你看到了。”
“我怀疑你是不是装的。”
向兴学崩溃了,“我装什么装啊!”
“行了,别哭了,我带你去看猫。”向俨站起身来,向他伸手。
向俨伸手了。
伸手了。
伸手就是更上一层楼。
向兴学哭得泪眼婆娑,恍惚中向俨的手闪着圣光。
他赶紧握住了,站起来之后也不放。
他们许久都没有这样十指相扣,向俨又一路把他牵回了家。
他手心里有没化开的泪,泪水流下来的时候是热的,擦在手里就冷了,两只手紧贴着,又把泪夹成暖的。
向兴学开始明白,哭是有用的。
但他不是很擅长哭,被向俨牵住泪水就停了。
向俨一回家,猫猫就从天上飞下来,抱着他的腿撒娇。向俨把它抖下来,它才围着向兴学转圈,弓着背走猫步,转了半天才蹭上来要抱。
小家伙肥了不少。
向兴学把它抱起来,一路跟着向俨在家里走来走去。
这个房子是一居室,厨房和卫生间都有。
客厅的沙发足够长,可以睡人。
卧房的床是双人床,也可以睡人。
向俨从柜子里取出猫粮和猫罐头,拌在猫饭盆里,招呼猫猫来吃。
“猫看好了?”他坐在沙发上,拿遥控器开电视。
“我不走。”
向兴学又想挤两滴泪,情绪却酝酿不起来。
他现在进到向俨家里了,抱了猫,刚才还牵了手,正开心得要命,哭不出来。
向俨看穿了他的把戏,“差不多就行了,奔四的人了。”
“我不会走的。”
“不走你就待着吧,把手帕洗了。”
才开开的电视又被向俨关上了,他径直走回了房间。
把房门关上了。
向俨一开始不给他被子,向兴学说:“没事儿,零下三四十度都扛过来了,你这儿挺暖和的。”
他躺在沙发上,拿抱枕盖着肚子,“我就这样睡。”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小朋友拿出一床毯子给他盖上了。
向俨到底还是宠他,向兴学做梦都在乐。
他一赖就赖到星期天,什么也不做,也不敢随便出门,怕一出去就进不来了,还好现在互联网购物发达。他在超市买了拖鞋牙刷内裤和一些蔬菜和肉类,叫快递送货上门。
向俨出门上班,他就在家做饭。他有小半年没摸过锅灶,但手艺还在,向俨吃得又多了一些。
“明天周一,今天你总该走了吧?”向俨对着镜子刮胡子,向兴学就靠着浴室的门看他。
“今天不上班吧,我明早走。”
小朋友喜欢用电动剃须刀,刮起来快,也不容易划伤脸。
向兴学比较老派,习惯用刀片,他觉得用刀片才能刮干净。
他有两天没处理过下巴上的胡茬了,不是因为非刀片不可,而是不敢用向俨的剃须刀。
向俨有洁癖,而且现在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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