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第6章


头相抵,头发上的水珠也弄湿了自己的脸。
袁越抬手刚想挣扎,顾晴朗便开口。
“你是不是膝盖疼?”
袁越愣住,自己膝盖的确用不上力,下身被顾晴朗钉得不得动弹,便用手甩向顾晴朗,却被他抓住手腕,砰——地往门上固定。
“和你有关系?”
“有。”顾晴朗笃定的样子,差点让袁越真的相信自己受伤已久的膝盖真的是这人所致。
没等袁越开口,顾晴朗便如生擒猛兽低头一口咬住袁越的脖子。
“顾晴朗,你他妈……”
“晴朗袁越?”隔着门林余声叫了声儿,他说话声音轻轻的,带着提醒的样子,“小天儿等着上厕所。”
刚想骂的袁越顿时噤声,现在这情景他不知该如何应对,门没锁,他靠在门上的背脊都僵得厉害,不能动,一动就会被门外的林余声察觉异常。
除此之外,顾晴朗湿漉漉的发丝擦着自己的耳廓,剩下的注意力都在他磨咬在自己脖子上的牙齿,时轻时重地用牙尖磕,再用舌尖触,袁越被他整得心慌,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只得无声地张口喘气,薄荷味的香气就这样融入自己鼻尖。
“晴朗?”林余声又问了一句,传来门把被手握住的动静,袁越的心被吊到嗓子眼。
正当此时,顾晴朗松开攥紧袁越的手,轻轻拍了拍门,完全没有袁越的慌张,处事不惊地回应:“现在忙,让他去别的地方。”同时松口,远离了袁越的脖子。
“行。”林余声轻轻笑了一声,握在门把的手放下便走远。
袁越惊魂未定,有些泻力,长散的睫毛轻颤,胸口大力起伏喘气,脖子那块被顾晴朗咬过的皮肤凉凉的,却没有精力去管。
“为什么骗我?”顾晴朗头抵着袁越的额头,道出的话带着温柔缱绻。
袁越抬眼不明所以。
“不过没关系,我都明白。”顾晴朗垂眸轻吻袁越的眼角,人往后退,袁越得以自由。
两人走出卫生间时,席间之人已经大部分散场,只留下一直等候的骆小天。
骆小天等得有些急,见两人出来便问,“你们怎么那么久?”
“想等衣服干,就在烘干器那儿吹了会儿。”顾晴朗回到,“他们人都走了?”
“怪不得……”骆小天了然点头,又把自己桌上给他们俩留的水果递给他们,“那么晚了是要准备睡了呀,明天还要骑马呢。”
“那我就先走了。”顾晴朗接过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嚼在嘴里发出咔嘣咔嘣的声响,他看向袁越,袁越没看他,他也不在意,手插着裤带便走了,拿着苹果的手还伸到半空摇了摇。
“那我们也走啦,袁越。”骆小天站起身,把呆呆愣神的袁越拉起来,“你怎么神不守舍的。”
袁越摇摇头,把苹果握在手里,没有吃,“有点累。”
“袁越……”骆小天凑近,犹豫着开口,透露着担心,“那个顾晴朗,我总觉得你们气氛有点怪……”
袁越自知是自己懈怠,竟会让骆小天也察觉出异常:”没有的事,我和他才见过两面。”
两人并排着走,住的地方在隔壁,外面雪下得更大了,一开门冷风嗖嗖吹进,从人脖子里钻进去似的,吹得骆小天“哎哟”一声,喊着冷死了冷死了往外出跑。
住所是由青年旅社改的,老板别出心裁,每间都设为主题房间,他和骆小天住在两楼,是间海军房,墙壁是海的蓝色,挂着轮船的转盘,还有特别的海盗钩子。
两间单人床,整齐且温馨。
行李被服务生放在房内,中央空调也已经开好,温暖的气温将两人身上的冷气吹散,骆小天一进门就扑到床上,蹭蹭把鞋脱了:“这儿虽然小,但挺别致!”
袁越坐在另一张床上,床垫很软,他轻声附和,“我先去洗澡。”便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白亮的灯照着袁越的脸显得更加惨白,把衣服搁在洗手台上。
“袁越你知道吗,等到明天骑马的时候,徐婉啊就和林余声骑一匹!这个点子还是我想出来的呢!你说好不好?”骆小天一想到自己的计策便兴奋地从床上蹦起,得意洋洋地隔着卫生间的门对袁越喊。
袁越打开淋浴,却没有脱衣服,“挺好的。”
透过水声袁越的声音让人听不清楚,不过骆小天不在意,继续在外絮絮叨叨,“哎,想想我真是太厉害了,这个点子你说谁会想出来,除了我……”
袁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急喘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脖子。
那里是刚才被顾晴朗咬出的痕迹,有几颗淡淡的牙印,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袁越此刻才意识到,他咬的地方正是自己的胎记,也是曾经告诉顾晴朗这其实纹身的位置。
那是一个颜色形状都浅小的月牙,现在却被顾晴朗咬得泛了红。
而另一边的房间里,林余声见到顾晴朗进门,调侃之意便藏不住:“你今天有点儿过了。”
他哪里看不出袁越满脸心不甘情不愿,更何况顾晴朗的行为确实不像他平常之举,“你这样不怕把人家吓跑?”
顾晴朗双手交叉枕在脖后,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开口即是坚定。
“既然找到了就不会让他跑。”
6。
要说顾晴朗找袁越,那得追溯到十二年前,足足一个生肖轮回,在树上得画十二个圈。
前几年顾晴朗还执着地很,跑回南鸥巷的频率差不多两月一次,一次待个两三天。不过这几年倒没那么执着了。
顾晴朗啊,你得随遇而安,随缘而定,他这样对自己说。
毕竟顾晴朗连袁越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模样也在时间的车轮下碾得如同被打过了马赛克。
他记得的一直是那块附在耳后的月牙胎记,厌世到不符年龄的眼神,以及因为饥饿的肚子咕噜叫声。
南欧巷在十二年前还不是如今的模样,那里破旧不堪鱼龙混杂,摊贩摆了道路两旁,挤得严严实实。
可那里有一家很好吃的餐馆,那家店铺的老板是个脾气不好的妇人,据说那妇人年轻时怀着孩子她男人就出轨了,她抱着刚满月的儿子找上她几月不归的男人时,那男人正和情妇在南欧巷最便宜一晚四十的青年旅舍翻云覆雨。
那天的景象只要在南欧巷住的久的人,都能侃侃而谈,并随着时间流转,行成了好些个版本,不过每个版本都有个特点,就是足以惊天动地。
据说那妇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把那情妇的头发抓落了半边,又捧起从自个儿早餐摊捞上的一碗热油,直接浇在他老公的生殖器上。
这些事儿做完她对着自个儿哇哇大哭的孩子恶狠狠地咬牙道,你爹死了,今后你就只是我的儿。
可他的儿子最终死了,五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救不回来,之后就没人再看见那妇人的小吃摊,而是过了几年后,直接开了家餐馆。
袁越在那儿打工的时候就时常想,这妇人会不会讨厌自己。毕竟如果她儿子还活着,就和自己一般大,可这个想法马上就被打破,因为显然这个妇人不仅讨厌自己,还讨厌着所有人。
她嫌着袁越动作慢不灵活,大声斥责着袁越赊账的继父,泼辣地对所有催着上菜的顾客骂着脏话,就像一个身披铠甲的女斗士,无时无刻地向所有妨碍她或者单纯让她不爽的人开火。
袁越觉得,没准自己刻薄的毛病多半来源于这个女人,因为她是袁越接触得时间不算最长,但记忆最深刻的女人。
其次才能排到他妈。
袁越他妈用风姿绰约来形容并不为过,不然带着袁越这个拖油瓶哪能那么容易再嫁,南欧巷的人只见过他妈一面,在这个地方见不了什么好看的人,见到他妈时各个都觉着惊为天人这成语确确实实不只是存在于字典里。
袁越趴在阳台的角落,看着自己从厨房灶台边没烧完的照片灰中找到的一张相对完好的照片,他妈和他继父站在一起,他妈穿了条红裙子,笑得明艳动人,他继父满脸涨红,搂着他妈的腰。
那张照片的角落站着面无表情的袁越,以及袁越脚下被继父丢下的酒瓶。
然后这些酒瓶就不再陌生。
他妈走了,在和他继父结婚的后一天,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袁越。
这仿佛是个可以预料的结局,袁越唯一庆幸的是他妈居然还想得到将他托付于人,只可惜所托非人,但他妈或许压根儿不会在意。
袁越九岁那年来到南欧巷,在他妈走的一年里,王虎还会让他睡在床上。王虎是他继父的名儿,可活得却是连鼠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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