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我》第47章


钟簌抬脚走上台阶,清鉴靠在他的胸前,盯着他的下巴,理智地提醒道:“我伤的是脸不是腿。”
钟簌坦然自若,“我知道。院里碎石太多,我怕你伤了脚。”
清鉴又道:“我光着脚走了这么多年路,从未被石子伤过。”
钟簌抿着嘴,不言语,但也没把她放下。
一路把清鉴抱进堂屋内,钟簌安置好她,转头就开始翻找药材。
清鉴踩在白玉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药橱间穿梭的钟簌,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能看到天荒地老。
钟簌捣鼓着药贴,察觉到了她灼热的视线,抬眼笑了一下,“怎么了?”
清鉴别过脸,清晰而沉重地冷笑了一声,“磨磨蹭蹭的,你这样的人,到人间恐怕得饿死。”
“饿不死的,不过如果要再养个人,那是得快点了。”钟簌笑了笑,他端着陶碗,走到玉塌前,微微仰起头颅,看着清鉴无可奈何地道:“你站那么高,我怎么给你敷药?”
清鉴噎了下,老老实实地蹲下,将头发撩到耳后。
钟簌拿泡过烈酒的白布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伤口,清鉴疼得一哆嗦,差点张嘴骂娘,疼痛化作一个锋利的眼神向钟簌刺去。
钟簌苦苦一笑,“别这么看我,又不是我伤得你。”
清鉴干巴巴道:“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
她一向自视甚高,这回却栽了跟头,心中难免有些郁闷。
钟簌舀起一勺膏药,填进血洞,他淡淡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清鉴半眯眼睛,“什么意思?”
钟簌道:“你为我,为檀菁,甚至为城中的百姓做了多少事?我们会记得你的好,可他们不会,他们只会畏你,惧你。况且我不需要你来护着,你护着你自己就够了。”
清鉴直直地瞪着他,“谁护着你了?你是生是死与我何关?”
她伸出食指摆了摆,“不,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说着,她莫名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嘲讽的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有种天真美好的意味。
钟簌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清鉴又板回了脸,“快点!”
第62章 同谋
日落西山,轮到月光开始展现自我了。街上依稀有了人声,药徒打着哈欠将烛台里的灯芯给点燃,同钟簌告禀了一些事,然后耷拉着眼皮走了。
珘界大多数人都是昼伏夜出的,只有个别能在能白日中行走,且精气不受重创,药徒跟着钟簌的时间不长,修行尚浅,做不到不眠不休,到点了,他就该歇息了。
幽暗的医馆里,独留一点灯火。钟簌坐在台子后头,一身素白长袍,不言不动,好似个孤魂野鬼。
嘎吱一声,厚重的馆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了个口子。
钟簌无波无澜地望向门口,没像往日一样拾起笑脸,邀客入馆。
辛柏站在冷风里,静静地看着他,眼睛是颗黑色的棋子,没有一丝温度。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钟簌提起紫砂壶,慢悠悠地问道:“要喝茶吗?”
辛柏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不喝,喝了尿多。”
钟簌对他无话可说,低下头,自顾自的翻起药簿。
辛柏环顾四周,“你这处比我那也不见得好到哪。”
钟簌没有理会他,翻了一页书。
辛柏起身走到台前,眯起丹凤眼,懒懒道:“小师弟,多年未见,我都差点忘记你长什么模样了,要不是昨日在街上瞧见那头狼,我还真认不出你来。”
钟簌抬头正视他,“你早已被逐出师门,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是你的什么小师弟。还有我开是医馆,不是茶厅,你若不想寻药治病,就请离开。”
辛柏双手撑着桌子,身子向前倾,他有点咬牙切齿道:“真不愧是那秃老道的得意门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钟簌面无表情地朝椅背上一仰,“师父还歹也养了你七年,你这么说他,不大好。”
辛柏先是一愣,随即咯咯咯地笑出了声,他压着嗓子,低声道:“师父?那秃老道也配当我师父?七年了,什么都不肯教我,最后还废了我一双眼,要不是医治及时,我这双眼睛现在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钟簌盯着他,慢条斯理道:“你性子狠厉毒辣,小时候有个孩子玩闹时踢了你一脚,你当天晚上就爬进人家里,把他腿给生生砸断了。师父寒心,怕你学了术法后为非作歹,所以才不教你东西。可你不甘心,暗中偷习禁术,放出妖兽,为祸珘界。你说,这究竟是谁的错?”
辛柏无所谓地一耸肩膀,“别人打我,我打回去有什么不对?再说了,秃老道干的缺德事还算少?他同我是一丘之貉,谁也别说谁。而你,不过是条唯命是从的走狗,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钟簌听他这样骂自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他盯着地面,发了会儿呆。
辛柏轻蔑地冷笑一声,“说起来,你也够可怜的,从小听那老道的蛊惑,对谁都是笑模笑样,客客气气的。我要是像你这么无聊透顶地活着,早就给自己一刀了。”
钟簌依旧没吭声。
辛柏没有耐心了,他扭了下脑袋,阴恻恻道:“那秃老道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
“呵——”辛柏嘲道:“他让你来杀人,自己倒云游四海去了。”
钟簌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杀什么人?”
辛柏舔了舔虎牙,“仇三娘,不,应该说是清鉴。”
钟簌眼角一跳,并没有否认。
辛柏幸灾乐祸道:“真想看看她被自己心爱的人欺骗,杀害,会有怎样的反应。到时候会不会入魔啊,她若是入了魔,整个珘界应该都没人能治得了她了吧,到时候血洗城池,定是十分有趣。”
钟簌盯着一片虚空,漠然道:“放心,你看不到这一天的。”
辛柏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想好法子了?别急,先让师兄同她玩玩,你再下手也不迟。”
钟簌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眼对他笑了一下,“要不要和我同谋?圆月十五那日,你帮我驱使阴兵,我把剩下的半本秘籍给你。”
辛柏愣了一下,“你从哪来的?”
“师父那偷的。”钟簌语气平静,“里面有你一直想学的印灵术。”
辛柏蹙起眉头,他有点看不透这个两面三刀的小师弟,“你要驱使阴兵做什么?”
钟簌闭上眼睛,双手揣在衣袖里死死握着,他平静道:“杀她。”
辛柏居高临下地审视他的脸,凝视了好一会儿,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他嘻嘻一笑,“小师弟,你可别反悔啊,我等着看好戏呢。”
清鉴拖着又粗又长的鞭子,在滚滚翻腾的点苍河外,将一批叛乱的恶鬼抽得满地找牙。
听着恶鬼们的惨叫求饶,清鉴神色未变,眼里刻着阴冷,她挥动戒鞭,同时扭头警告河里其他瑟瑟发抖的魂魄,“我再说一次,你们若是敢私自溜出点苍河,四处作恶,九九八十一鞭伺候!”
魂魄呜咽着,不敢回答。这八十一鞭抽完,他们就成了四分五裂的残魂,哪还有完整的。
不过清鉴抽了三十鞭便停手了,这恶鬼虽恶,但罪不至死,她望着蜷缩在地的淡影,冷冷道:“滚回去,打的老娘手都疼了。这鞭子我先记下,下回你们要是再搞事,信不信我抽得你们连灰都不剩?”
恶鬼点点头,忙不迭迟地跳进了点苍河。
清鉴将鞭子缠在腰上,一脚踢开路中央的石子,掉头走了。
林子里静悄悄的,清鉴边悠闲自在地走着,边哼起了自编的小曲儿。
忽然,一只乌鸦从细长条的枝叶中飞过,它扑腾着翅膀,凄厉地哀嚎了两声,然后一头撞死在了绿竹上。
清鉴看着那只倒在自己脚边的乌鸦,目光一凛,她竖起耳朵,细听周遭的动静。
是软鞋踩过竹叶的声音,不远,就在她身后。
清鉴猛地转过身,未看清人,剑已出鞘。
钟簌嫌恶地瞥了眼架在脖子上铜剑,这剑不知用了多少年了,又脏又破,还散着一股难闻的铜锈味。
他捻开剑,在竹叶的阴影中笑了一下,“三娘,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第63章 静拓观
清鉴凉凉地垂了目光,心想,糟糕,惹上疯子了。
她收回铜剑,当机立断转身离开,不想与辛柏有过多的纠缠。同疯子讲道理是不可取的,他听不懂,揍一顿也是不行的,他不怕,当真是烦人得很。
然而疯子辛柏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三两步,飘飘然又绕到了清鉴前头。
清鉴从凌乱的发丝中斜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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