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花朝》第45章


穆戎怒极反笑,“想不到顾大人对我顺天府如此上心,区区一件小事,还要劳烦你大理寺卿连夜亲自查证。”
顾勋朝左右望了一望,道:“倒是不及穆大人你上心,不知今日有什么大案,能劳动你府衙上下,一齐聚在这大牢之内。”
穆戎盯着他,冷笑道:“首辅之子李修文,当众杀害朝廷命官,不知道顾大人觉得这算不算大案。”
顾勋似是有些惊讶,“如此说来确实算是大案,不过按律例这等重大案件,理应由三司会审,方能定罪,怎么穆大人竟如此勤勉,连夜赶来提审。”
穆戎轻哼道:“三司会审须由今上亲自下旨,在这之前,全由刑部做主,结案之后自会上报。至于现在要怎么审,什么时候审,好像不需要你大理寺过问。”
顾勋点头道:“穆大人说得合情合理,如此说来,顾某确实不该插手。”
穆戎于是满意地转向身边狱卒,“听到了,还不送客?”
顾勋却不紧不慢接道:“可这虐囚之事既然告到我大理寺来,也是不查不行,至于我想什么时候查,好像也由不得大人你做主吧。”
穆戎顿时气结,想不到这人竟能使出这种无赖招数,眼看他摆出一副我就是赖在这里不走,你能拿我如何的态度,自己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走,一口气憋得十分难受。
这时杜风在旁暗暗使了个眼色,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这刑到底还用不用?”
穆戎眼神瞟向那边姿态悠闲的顾勋,恨恨道:“杵着这么尊佛,用什么刑。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不信他能在这耗一晚上。”
随后他又提高声音对杜风道:“那就由杜捕头带顾大人在此巡视一番,也好让顾大人好好查明到底有没有虐囚一事。”
顾勋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跟着杜风在牢房内巡视,他走得极慢,还不时和几个犯人攀谈一番,急得杜风额头冒汗,却又无计可施。
一路行至最西边一间牢房,顾勋感觉身边的杜风气息微滞,似是有些紧张。再看牢中之人衣衫不整、双目充血,对外破口大骂,他身边坐着一人,黑衣劲装,闭目不语。两人虽看起来十分狼狈,身上却不见血污,于是稍微放下心来。
穆戎耐着性子,等着顾勋终于走完整间牢房,咬牙问道:“顾大人可觉得满意了,审案乃刑部内务,还望顾大人先行一步。”
顾勋望了一眼桌上漏壶,手心微微出汗,面上却不露半分,笑道:“穆大人何故如此焦急,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生怕被顾某发现?”
穆戎忍了一晚上终于发作,高声喊道:“顾勋,你莫要欺人太甚。这是我刑部大牢,由不得你在此胡闹。”
顾勋左右扫视一番,暗暗思忖,如果这群人真的动起手来,还能拖得多少时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对峙局面,一个小黄门匆匆跑入,宣读今上圣谕。
一群人忙跪地接旨,圣旨称李修文一案案情重大,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审案地设在大理寺,由三方主官亲自监审。
穆戎接旨一阵愕然,不知道为何这圣旨竟来得如此之快,明明宫门已关,明明算得不差分毫,只需这一晚时间,就能封住他们所有退路,为何还是输在这最后一刻。
他猛地望向顾勋,终于醒悟,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得就是这一刻。想不到这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手段,以前倒是自己轻看了他。
顾勋缓缓站起,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圣旨即出,胜负之局已定。他的计算果然没错,刚才这段时间,足以让李元甫有机会连夜入宫,代子向今上请罪,凭借今上对他多年的宠信,求得这道三司会审的关键圣旨,只要大理寺能主导此案,此事便还有转机。
他于是转向堂内,朗声道:“如此说来,李修文等人应该移交我大理寺处置,就不劳穆大人和诸位同僚费心了。”
穆戎目光如刃死死盯住顾勋,狠狠道:“李修文当众杀人,证据确凿,即使逃过了今晚,我倒要看你要如何能让是非颠倒,为他脱罪。”
顾勋似是有些惊讶道:“穆大人未听清圣旨所言吗?此案交由三司会审,自当秉公办理,岂是我一人说脱罪就能脱罪的。”他嘴上虽然说得冠冕之言,眼神中却隐隐射出出倨傲的光芒,毫不退却地迎向穆戎的怒视。
此时,大牢内灯光渐灭,天井外一轮皓月当空,这一夜终将过去,而这夜色中的较量,却还只是刚刚开始……
☆、第39章 抽丝茧
当阳光再度照上长街,京城之内,一条消息不胫而走:首辅的儿子李修文伙同武官杨荣安,在酹月楼当众杀了一名七品御史,如今已被大理寺收押,不日即将由三司会审。据传,此案证据确凿,那位首辅公子,只怕是难逃一劫。
流言之下,暗潮涌动,朝廷内外,有人奔走相告、有人暗中筹划、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暗自欣喜……而那处在漩涡中心,本应大难临头的李公子,此时却正在喝酒。
被京城上下视为修罗殿的大理寺诏狱之内,此刻炉火融融,酒菜飘香。
李修文斜斜靠在垫上,将酒杯从唇边放下,赞道:“这天香楼的玉露春在此地喝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杨兄你说是吧?”坐在他对面的杨荣安,脸上仍是一贯的淡漠表情,不露半分情绪。
此时,牢门上锁链一响,顾勋弯身而入,笑问道:“李公子可还满意?”
李修文并不起身,只用眼神随意一瞟,淡淡道:“顾大人招待甚周,改日我定会向我爹禀报,让他多赏你些好处。”
顾勋眼中笑意未变,遣退门外手下,撩袍而坐,道:“首辅大人如今身份敏感,不便前来探视,他已将此事全部托付给我,还望李公子将昨日发生的事据实相告。此事关乎李公子生死,顾某实在不敢大意。”
李修文却好似没听到这话中隐含的威胁之意,只慢条斯理得继续喝酒吃菜,顾勋却也不催不急,只端坐一旁,静静等待。
待李修文终于吃饱喝足之后,将酒杯一放,抬眼望了望顾勋道:“我爹既然这么相信你,我如果有什么好歹,顾大人只怕也不会好过。”
他顿了一顿,终于讲道:“那吴征平日就爱找我晦气,我一早就想教训他了。昨日我正和杨兄在酹月楼听曲姑娘唱曲,他跑来找我说有要紧之事和我说,我看他神色奇怪,就让厢房的人先退下,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谁知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李修文又岂是好欺负之人,三拳两脚就把他打倒在地,哪知他这一倒就不起来了,这时有人在窗外大喊‘杀人了’,我再探他鼻息,才发现他已经没气了,我和杨兄正觉得奇怪之时,穆戎就带人出现了,非要说我们蓄意杀害朝廷命官。真是可笑,谁知道那人那么不经打,又或者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发作,竟要怪在我的头上。”
顾勋听得眉头微蹙,又问道:“当时杨侍卫可有出手?”
杨荣安坐在一旁淡淡道:“我曾上前拉扯,但并未用内力,决计打不死人。”
顾勋又问:“尸体身上可以其他外伤?”
杨荣安道:“我曾粗略检查了下他的尸体,并没有看到外伤。”
顾勋思忖一番道:“如果按李公子所言,昨日发生的事情实在不合常理,极有可能是有人陷害。你们能肯定,案发之时,厢房没有其他人和其他不寻常的事发生吗?”
他说这话时,眼睛只望向杨荣安,杨荣安知他所想,点头道:“当时屋内肯定没有其他人,我也没有听到有暗器发出的声音。”
李修文气得将酒菜一掀,大声道:“岂有此理,什么人敢设计害我?若是被我找到,定让他生不如死。”
顾勋却目光炯炯盯住李修文道:“李公子确定已将昨日之事据说相告,并未有任何隐瞒?”
李修文眼神突然有些闪烁,随后又将脖子一梗,轻哼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顾大人还怀疑我骗你不成。”
顾勋望了他许久才将眼神移开,缓缓起身道:“我现在去仵作处看尸体上能不能发现疑点,李公子和杨大人稍安勿躁,一切交由我处理。”
李修文却突然起身,走到顾勋身边道:“顾大人果然是识时务之人,难怪我爹那么器重你。据说曾一路扶你起来的宋毅宋大人,都能因你定罪,我这等小事应该不在话下吧。”
顾勋背脊一僵,他转过头,对上李修文得意洋洋的笑容,面上也是轻松笑道:“多谢李公子抬举。”再转身之时,目中却蓄满森森寒意。
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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