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花朝》第46章


顾勋背脊一僵,他转过头,对上李修文得意洋洋的笑容,面上也是轻松笑道:“多谢李公子抬举。”再转身之时,目中却蓄满森森寒意。
走出牢房,张冲早已等在门外,他显然已听到三人对谈,轻声问道:“大人以为如何?”
顾勋一边走一边道:“像他这样嚣张跋扈之人,怎么会因为随便一句话,就愿意放美人在旁,单独见一个芝麻小官。”
张冲皱起眉头道,“大人觉得他没说真话?”
顾勋走进堂内,随手端起案上茶盏,淡淡道:“无妨,事情始末,我总会弄个明白。”
随后他面色转寒,往前探身,对张冲轻声道:“叫两个人进去,给我狠狠得打。”
张冲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忙疑惑得望着顾勋。顾勋慢慢松开手,手上茶杯竟已碎成粉末,冷冷道:“你只管打,我自有办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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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暖阳,春意醉人,却照不透那些尘封的往事、晦暗的心房,顾勋坐在疾驰的马车之上,面色被窗外斑驳的光影照得忽明忽暗。
因昨夜走得匆忙,吴征的尸体还放在府衙之内,马车一停,顾勋疾步而下,正准备绕进门去,忽然脚下一顿,在门口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薛玥站在府衙门口正准备抬脚进入,眼神一转,竟看到匆匆而来的顾勋,忙装作若无其事,朝与他相反的方向大步行去。
顾勋见她目不斜视,大喇喇从自己身边走过,突然出声喊道:“站住。”
薛玥再一抬头,顾勋已经站在她身前,只见他背负双手,微微倾身过来,眯着眼道:“几日不见,倒是越来越出息了,连人都不认了。”
薛玥却将眼神一偏,“薛玥心中坦荡,自然不认识那些趋炎附势、助纣为虐之人。”
顾勋微微一笑,“都是来查案,怎么你就是伸张正义,我就是助纣为虐了。”
薛玥一惊,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来查案的,只见他眼睛正盯着自己腰间捕快令牌,知道也瞒他不过,于是道:“没错,顺天府雇我来帮忙调查此案,免得被有些人颠倒黑白,让杀人犯逍遥法外。”
顾勋道:“你怎么知道那李公子不是冤枉的,我不过是帮他沉冤得雪而已。”
薛玥轻哼道:“李修文当众杀人,昨日数十双眼睛亲眼所见,证据确凿。况且那李修文一向无法无天,上次在酹月楼我就曾见他和杨荣安差点废了那吴御史的双手,这次愤而杀人,又有何奇怪。”
顾勋摇摇头道:“若是审案之人都像你这般意气用事,不知会发生多少冤案。”
薛玥瞪他一眼道:“那你洗你的冤,我查我的案,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说完抬脚就要走。
顾勋却突觉有趣,大声道:“你既然如此笃定,不如再和我赌上一局如何?”
薛玥转头看他,不屑道:“我倒想看看你敢赌些什么?”
“若真是那李公子犯事,我输你100两银子,若李公子是被冤枉的……”他又靠近一些,狡黠笑道:“小玥便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第40章 春风冷(捉虫)
顺天府验尸房内,阵阵阴寒,散发着淡淡的腐烂气息。薛玥望见前几日还年轻倨傲的御史,此刻却全身冷硬得躺在白布之下,心中未免一阵唏嘘。
“死者身上无明显伤口,有多处因击打造成的瘀伤,一根肋骨折断,推测是因殴打形成重伤,致其死亡。”负责此案的仵作是一名约五十岁的小老头,此刻正恭恭敬敬得朝顾勋禀报验尸结果。
薛玥看见尸体身上遍布的瘀伤,忍不住气愤道:“吴御史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他们下手也太过狠毒,竟活活将他打死。”
顾勋却不发一言,只紧盯尸体,问道:“仅凭这些瘀伤,可否断定有哪处足以重伤致命?”
仵作微微一顿,有些迟疑道:“以表面伤痕来看,不能断言有哪处致命。不过如果打人者有功夫在身,倒是极有可能震断心脉,引发内伤致死”
顾勋又问道:“这尸体送来时,口中或身上可有大量血迹。”
仵作翻了翻记录回道:“根据昨日记录,死者口中和衣物上都没有血迹。”
顾勋望他一眼,语气冷硬道:“若是因内伤致死,腹中必定囤积大量鲜血,死者倒地之时,鲜血会从口中涌出。既无出血,又无其他证据,仅凭未见外伤这一点,就草率断定他是被打死的,这尸未免也验得太过儿戏了吧。”
他回头望见仵作尴尬表情,又冷声道:“身为仵作,连明确的死因都验不出,你们顺天府就是这么做事的?”
仵作额上沁出汗珠,不敢作答,只得唯唯诺诺地站在顾勋身后。
顾勋的目光自他身上扫过,落到站在一旁的薛玥身上,只见她嘟着小嘴,一脸不服气,知道她仍是不信自己所言。他轻轻摇头,转过身来,认真得审视这具尸体,现在唯有在“他”身上,才能找到这件案子最重要的答案。
这是一具年轻而瘦弱的身体,因失去了生气,全身泛着一种惨惨的白,显得大大小小的紫青色淤伤愈发刺眼。顾勋皱着眉,自上而下缓缓查看着,这时他身边的薛玥突然开口,轻声道:“他胸前这处,好似不只是瘀伤。”
顾勋心念一动,忙取来火烛细看,只见死者胸口那处瘀伤之上,好似蒙了一层什么东西,在灯光之下,微微泛着浅黄色的光润。他又以一张白纸细细擦拭,放在眼前和鼻间仔细辨别,随后得出结论:“是油脂。”
一时间,验尸房内的气氛有些凝固,尸体胸前为什么会沾有油脂?三人皆被这发现弄得有些怔忪,理不出一丝头绪。
顾勋想了一阵,又问仵作道:“死者的身上的衣物现在哪里?”
仵作忙跑进后堂,找出一套洗得略微发青的长衫,顾勋展开仔细查看,却并未在其上发现任何油迹。
薛玥瞪大眼睛道:“这就奇怪了,为何尸体上有油脂,而衣服上却没有。莫非是验尸时蹭上去的。”
仵作一听这话,急得跳脚道:“这位姑娘莫要胡说,我验尸这么多年,一向小心谨慎,绝对没有出过什么污损尸体的差错。”
顾勋在旁看他急得面红耳赤,显然对此事十分介意,神态并不像说谎,那么,这尸体上的油脂到底从何而来?
带着这个疑虑,他又再度检查起尸身,突然发现在那油脂之下,藏着一个极小的黑点,如蚊叮一般,并不易被发现。顾勋脸色一变,一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顷刻间,他手中已现出一把匕首,一旁的仵作惊呼一声,还来不及阻止,顾勋的一刀已经刺了进去。
锋利的刀刃在已经凝固的血肉之间划过,瞬间拉出一条深痕,薛玥上前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只见皮肉之下、心脏之内,竟藏着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
长针穿心、一击致命,这就是震动京城的首辅公子杀人案所记录下的最终死因。
走出阴冷的验尸房,正午倾洒下的阳光,让薛玥有一刻的不适应。春日暖阳,把已经有些僵硬的四肢逐渐唤醒,心里却是仍是沉沉甸甸,塞满了疑惑。
“小玥,你现在总算是信我了吧。”温润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却令她在心底狠狠翻了个白眼。
顾勋又向前一步,语调有些微升道:“莫要忘记我们的赌约哦。”不用回头,薛玥也能想象出他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但她始终不信自己会错,于是轻哼道:“莫要得意的太早,就算吴御史不是被打死的,也不能代表那李修文就算无辜的。”
“没错”顾勋微微扬首,阳光给他的眉眼染上一层光晕,更添几分倨傲与自信,“我自然会证明这一点,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薛玥不屑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而她心中却不及外表那么坚定,隐隐有些后悔,不该一时意气,答应他的赌约。虽然他保证让她做的事不会有违良心、也不会违背她的心意,但依照这人的一贯作为,如果不小心输了,总是让她心中有些发毛。
顾勋望着她的背影走远,笑容渐渐冷了下来。这次的结果实在来得太过顺利,顺利的有些出乎意料。那穆戎既然处心积虑要致李修文于死地,为何会留下如此大的疏漏。还有死者胸前为什么会沾有油脂?那根银针又是怎么插入他的心脏之中?李修文又到底隐瞒了什么?种种疑虑盘结,始终令他心绪难安。
怀着这种不安,顾勋又回到了大理寺诏狱。此时的牢房之内,早已不见暖意,冰冷阴暗的斗室之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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