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花朝》第74章


曲玲珑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略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仍是淡然道:“顾大人说得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我每日呆在酹月楼里,对外面的事一概不知,如果顾大人是想来打探什么消息,只怕会让你失望了。”
薛玥见曲玲珑神色防备、句句冷硬,而顾勋却毫不在意,仍往自顾下说道道:“如果我告诉你,李修文这次有可能死不了呢?”
曲玲珑身子好似颤了颤,随即又十分平静道:“民女身在市井,管不了这种朝廷大事。所以他死或者不死,顾大人都不必来知会我。”
顾勋眸光一闪,叹了口气道:“可是你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他这次若死不了,你以后再要报仇,只怕是难上加难,是吧,简芸姑娘。”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并满意地看见曲玲珑那张原本冷硬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惊恐和无措。
曲玲珑双手死死攥住裙摆,强自镇定下来,煞白的脸上勉强扯起一个嗤笑,“什么报仇不报仇,我怎么完全听不懂。顾大人只怕是认错人了罢。”
顾勋哦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放在她面前,“可是根据这份户籍资料所载,你祖籍洛城,原本的闺名叫做简芸,正是那段笙之子段乘风未过门的妻子。”
这话如同惊雷骤响,震得薛玥都瞪大了双目,久久不敢置信,她此前只隐约知道曲玲珑是有苦衷的,想不到她竟藏了如此大的秘密。
曲玲珑的双肩剧烈抖动起来,如同在风中摇曳的花枝,美丽而又脆弱。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羽睫不断颤动,终于落下泪来。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转头望向薛玥,双目盈盈,饱含凄苦,:“小玥,你可还记得我给你讲得那个故事,我说过我从未想过要骗你,也是真心拿你当作姐妹。那日我向你倾诉之事,句句发自肺腑,全都不曾作伪。”
薛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在枫林内琴瑟相和的痴心人,如今竟已阴阳两隔,她心中涌起巨大的悲伤,堵得胸口一阵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曲玲珑的声音在房中回荡,好似一声悠长的叹息:“我与段郎十三岁相识,两家为我们订下白头之约。谁知到十八岁重遇时,已是造物弄人、身份悬殊。难得他初心不改,段老爷又是敦厚良善之人,不介意我沦落艺坊、身份低微,执意履行当年婚约。我曾经偷偷想着,老天待我实在不薄,让我与他经历这么多波折之后还能相逢相守。”说着说着她眼眶渐红,声音越发凄厉起来:“成亲前三日,他牵着我的手在月下盟誓,新婚那日,一定要以锦衣华裳、大红花轿接我入门。谁知那日一别竟成永别。三日之后,我没能等到大红花轿,等来的却是段氏一家九口惨遭灭门的噩耗。”她终于再也说不下去,捂住脸轻声啜泣起来。
薛玥也听得心中大恸,忙走过去扶住她的肩,在她耳边柔声劝慰。曲玲珑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哑着嗓子继续道:“段郎死后,我心灰意冷,本想一死了之,与他泉下再见。但是段家九口死得不明不白,官府又不闻不理匆匆结案。段郎对我情深意重,段老爷更是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我必定要查明真相,为他们讨回个公道。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段郎曾经和我说过,段老爷是因为得罪了当今首辅才不得已致仕回乡。于是我想尽办法,跟随艺坊四处打听,终于被我找到一个接近李修文的机会。李修文见我生得美,又伶俐乖巧,便动了心思把我带回京城,开了这酹月楼为他打探各路消息。这一年来,我在他身边想尽办法试探,可他虽表面宠信我,防心却极重,我怎么也查不到当年之事相关的线索。直到那日吴御史的命案,我只觉得吴御史的死法十分熟悉,想着可能会和当年那件事有关,可是这件事疑点又太多,我为了弄明白真相,才把那件衣服的事告诉了顾大人,谁知竟会因此害死段老爷的挚交好友,让那畜生逃出生天。小玥,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很无用。”
薛玥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十分难受,忙柔声道:“怎么会可笑怎么会无用,那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你的供词,李修文也不可能被定罪。难怪穆大人行刑那天,你会消瘦成那个样子。曲姐姐,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耗费那样多的心血,去查明当年的真相为段家报仇。段老爷和段公子若地下有知,一定会以你为傲。”
曲玲珑摇了摇头,泣声道:“都怪我没用,不但报不了仇,还害了穆大人又差点害了你,又有何面目再去见他们。”
“如果我能给你一个机会,亲手为段家报仇呢!”顾勋的声音在旁响起,曲玲珑猛地瞪大了眼睛,这话语如同一道电光划破眼前的沉暮,唤起她心中潜藏已久的渴望。
而在另一个人心中,也藏着些舍不得破灭的渴望,李修文虚弱地躺在的阴暗牢房之内,望着铁窗之外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心中不断呐喊:他要出去!他一定要出去!
他是首辅公子、一呼百应,向来只有他去折磨别人,京城内谁敢动他分毫。可这几日来,他身受多种酷刑,被丢在这潮湿阴冷的斗室之内,他不甘地瞪大了眼睛,望见一只老鼠大摇大摆地自他脚趾上爬过,心中又是恶心又是绝望,难道他真得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死牢之内。
就在这时,他听见牢房的门突然响了,有一人以黑色斗篷遮住全身,看不清容貌,正打开牢门,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最后头顶最后一道光亮。
☆、第64章 香魂断
黄土漫漫,骄阳艳艳,京城郊外的一条小道上,有一名男子穿着官衣,却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拔足狂奔。
他面色惨白,脚步踉跄,显然身体已是虚弱至极,但却分秒也不敢耽搁,迎着日头拼命朝前跑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狠辣的阳光照得头晕眼花、满身大汗淋漓,终是体力不支,狠狠栽倒在地上。
满地的砂石割得他掌心泛出血,李修文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得疼,好似已经没有一块肌肤是完整的。他不由心中暗恨,那人为何不给他准备匹马或者是马车,待明日他碰见爹时,一定要好好告他一状。
想到他爹李元甫,李修文心中又涌起无尽的期盼,只要能见到爹,他一定能想办法破这个局,帮自己洗刷罪名。届时他一定要找到害他之人,加倍奉还所受屈辱。
他抬头望了望前路,那黑衣人在牢房中说得话又在耳边响起:“我是李首辅按插在大理寺的暗探,今日来救你出去。你放心,一切我都打点好了,你现在换上狱卒的衣服,赶快逃走。你记住,一定要在午时之前赶到塘桥渡口,我在那里给你安排了一条船,船夫会将你送到衡州驿站,李首辅就在那里等你。”
想到这里离塘桥渡口应该不会超过十里,李修文咬紧牙关,努力撑着身子想要站起,就在这时,他却看见了一双女人的脚。金莲姣姣、足踝纤纤,穿着一双金线绣花绫鞋,他觉得这双脚看起来十分熟悉,连忙抬起头,就看见曲玲珑金钗云鬓、红衣翩然,正举了把油伞挡住日头,自高向下凝神望着他。
李修文未想到在此境地能见到曲玲珑,顿时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大声唤道“珑儿,你怎么来了!”
曲玲珑缓缓蹲下身子,目光不错地盯着他,“有人叫我过来,帮忙送你一程。”
李修文不疑有他,急忙道:“赶快扶我起身,送我到渡口去。我们可以一起坐船去衡州,到时见了我爹,事情必定会有转机。”
曲玲珑唇角扯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柔柔道了一声:“好”
她朝李修文伸出手来,殷红色纱袖之下露出一截皓腕,在阳光下显得如瓷玉般光洁剔透,李修文忙伸手将那手牢牢握住,心中涌起无限感慨,正要说话,突然感到心口处传来巨痛,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来,却望见那只曾经无数次温柔抚过自己身体的柔夷,此刻正握着一把锐利的尖刀,深深插在他的胸口上。
猩红的鲜血滴滴落在地上,粘稠得与黄土混在一起。李修文实在太过震惊,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只瞪大了眼,望着眼前这张曾经温柔缱绻的明艳面容,一时恍若梦中。
胸口的剧痛慢慢扩散,仿佛将全身的力气抽干,李修文终于反应过来,赤红了双目,用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朝曲玲珑扑去。
曲玲珑不紧不慢朝后退去,宽袖轻松一挥,就将李修文摔在在地上。她冷冷望着李修文如同一头困兽苦苦在地上挣扎,面上涌起丝残酷地笑意。她缓缓蹲下身子,柔柔道:“你不是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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