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花朝》第75章


曲玲珑不紧不慢朝后退去,宽袖轻松一挥,就将李修文摔在在地上。她冷冷望着李修文如同一头困兽苦苦在地上挣扎,面上涌起丝残酷地笑意。她缓缓蹲下身子,柔柔道:“你不是说过,若能死在我的手上,便是做鬼也快活,今日我便来成全你。”
李修文捂住胸口,惊恐地望着曲玲珑那张如鬼魅般妖冶的面容,不甘心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曲玲珑眼中涌起浓浓的恨意,咬牙道:“两年前,你因一己私欲滥杀无辜之时,就该想到会有此报。”
她又伸出手极慢地将匕首拔出,满意地看着刀刃在他的血肉内滑动,而李修文的脸也因剧烈的痛楚而扭曲了起来。曲玲珑脸上露出享受神色,将匕首拔得直至露出刀尖,眸间一寒,又狠狠将朝他的小腹捅了下去,厉声道:“这一刀是为了段老爷。”随后再刺一刀,“这刀是为了段夫人。”……她一刀一刀,清算着这人的罪恶,直至发丝凌乱,双目泛红,满意地望见李修文的身上被捅出一个个的血洞,鲜血在她手中溅得四溢开来,如同点点红梅在空中盛放。
不知过了多久,曲玲珑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而李修文双目圆睁,早已没了气息,肠子从血窟窿中流出散了一地。曲玲珑呆呆坐在地上,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她哭得悲恸凄楚、肝肠寸断,仿佛要把压抑太久的辛酸与苦痛全部发泄出来,哭声中夹着破碎的呜咽,“段郎、老爷和夫人,小芸终于能为你们报仇了!”
树林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薛玥一见曲玲珑这幅模样,心中也是悲痛万分,连忙想要冲上前去去安慰她,顾勋却将她衣袖一扯,轻轻摇头道:“她想要哭,就让她哭吧。”
曲玲珑哭了许久,直至双目红肿、双肩不断抽搐,她抬起无神的眼眸,望见站在身前的两人,忙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站立了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将她的乌发吹得扬起,襦裙上染着斑驳的血迹,如同艳丽的彩蝶迎风飞舞,她白皙的脸庞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薛玥从未见过她像这样平静满足的笑着,只觉得这一刻的她,美得惊心动魄、倾国倾城。
不知为何,薛玥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她连忙上前道:“曲姐姐,你快走吧,顾大人给你安排了条船还有新的身份,这里一切都结束了,外面天高云阔,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曲玲珑凄然一笑,“小玥你不明白,外面天高云阔,我却再也没有家了。”
她突然转向顾勋,躬身道:“多谢顾大人助我手刃仇敌,简芸孑然一身、无以为报,今日便还你一份大礼如何。”
顾勋面色骤变,抬手想要阻止,却见曲玲珑飞快地摘下髻上金钗,狠狠刺入了胸口,鲜血喷薄而出,将那只蔷薇金钗染得泛起殷红。
薛玥惊呼一声,忙冲了过去,扶住曲玲珑下坠的身子,她哭着想要按住那伤口,可无论怎么按那血却仍不断地涌了出来,转眼就将她的裙摆染湿了一片。
曲玲珑轻轻摩挲手中的蔷薇金钗,好似在轻抚爱人的掌心,这只钗藏着那人矢志不渝的情意,如今终于能带她逃离这浊世,与他再度重逢。
薛玥心中剧痛,痛哭失声,“曲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傻,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明明可以活下去的。”
曲玲珑却微微笑着,轻轻握住薛玥的手,“真是可惜啊,如果有可能,我也想放下一切,如你这般自在洒脱,我们可以做一对真正的好姐妹。可是自段郎死后,我无时无刻不被往事折磨,我的心早已随他死去,现在终于能抛下一切,去和他相见,我很欢喜,真的很欢喜……”
她闭上眼,轻轻哼起一首曲子,歌声短短续续,遥遥散在风中:十三与君初相识,王侯宅里弄丝竹。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再见君时妾十五,且为君作霓裳舞。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歌声骤断,伊人魂消,薛玥抱住怀中慢慢冷硬的身躯,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顾勋慢慢走到薛玥身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薄暮:“还有一日,李元甫就要回京了。”
☆、第65章 山亭柳
游廊旁绿柳垂荫,水池上假山嶙峋,顾勋站在这水榭楼台之中,极为风雅地欣赏着面前樱树之上几只云雀不断跳跃,震下些落花在空中飞旋。他臂上的广袖被风吹得鼓起,身姿却依旧挺拔不动,过了许久,才有名老仆朝他走来,躬身道:“顾大人可以进去了。”他微微一笑,拂去衣摆上的几片落花,踱步走入了屋内。
屋内暖意袭人、檀香浓郁,香炉之内袅袅紫烟一路飘至玉屏后面,只见一人穿着鹤纹灰袍,斜靠在太师椅上。
顾勋稍稍有些惊讶,不过一月时间未见,李元甫看起来仿佛苍老了许多。他身上不见了威严气势,一向明亮的黑瞳此刻却透着浑浊,使眼角的纹路愈发深邃,几缕华发从冠中钻出,搭在憔悴的面容上,使他开始显得像一个郁郁的老人。
顾勋在心中暗忖,据称李元甫回京之后便在金銮殿外痛哭流涕、大呼冤枉,明帝不愿见他,他便在外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昏倒在石板上,被人抬回了府内。此后便听闻他因悲痛欲绝、又寒侵入体,导致生了重病卧床不起。现在看来,这病虽有些博取同情的意味,却也并不全是作假。
顾勋连忙抱拳躬身,面上现出浓浓的愧疚之色,语声含了哽咽道:“都怪文昭无能,不能救李公子逃出生天,大人一定要保重身子,千万莫要太过伤心了。”
李元甫深深叹了口气,将双手缓缓放置到胸前,顾勋这才看清,他手中竟攥了一只花布做的小老虎,只见那虎头之上一双圆眼栩栩如生,做得十分精致。
李元甫刚要开口,喉间却涌起一阵涩意,于是低头猛地咳嗽了几声,顾勋连忙上前想要为他拍背顺气,李元甫却摇了摇头,努力压下紊乱的气息,才开口道:“这只布老虎,是斌儿十岁时我送给他的礼物,他十分喜欢,每日都要拿出来把玩。直到有一日,他为了捡这只老虎,不慎落入了水池之中。那是一个冬日,湖水冷得彻骨,斌儿被救上来时,鼻间已经没了出气,我那时才懂得什么叫恐惧,我在旁边不停唤他的名字,又叫人为他渡气,才终于将他救活。那时我便对自己说,从今以后,绝不会让我的儿子再遇到任何危险。”
说到这里,他喉间一阵哽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中流出浑浊的泪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斌儿浑身是血地站在我旁边,哭着对我说:爹,你为什么不救我!我想去抱住他,却怎么也抓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不甘地沉入湖水之中。为什么,为什么他出事时我偏偏不在他身旁!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救不了他!”
他的面容因极度悲痛而扭曲了起来,握住布老虎的手不断颤抖,十指关节凸起泛起惨白,他眼中突然射出凌厉的光芒,盯着顾勋道:“你老实告诉我,斌儿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你到底是不能救,还是不想救!”
顾勋双目泛红,撩袍跪在了地上,带了哭音道:“只怪文昭突逢大病,未能在那晚审讯时赶到慎抚司,求今上扭转圣意。我本想赶在行刑之前,偷偷将李公子放出,又为他安排了船只去和大人相会。谁知李公子竟错信了那段氏余孽,以至于惨死在路上。我已差人杀了那罪魁祸首为李公子陪葬,她的尸身任由大人处置。文昭自知大错铸成,无力挽回,大人若实在难过,便狠狠责罚文昭吧。”
李元甫死死盯住他,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起来吧,这次是斌儿被那人设计,触犯了天威,你就算赶去了也是于事无补。至于那个贱人,你给我将她的尸身千刀万剐、曝尸荒野,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他又叫顾勋上前,将那只布老虎颤颤巍巍交到顾勋手上,吩咐道:“我现在不便出面,斌儿的后事你帮我好好料理,要记得把这只布老虎放在他手上,替我,替我好好陪着他。”说到此处,他又感到心间一阵锥痛,再也说不下去。
顾勋见他如此,忙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才小心行礼退出,他神色哀伤地一路穿过庭院,踏上门前等候马车。直到马车疾驰出了巷口,顾勋面上才渐渐冷了下来,他望着手中的布老虎,在心中冷笑道:“你想救你的儿子,段笙又何尝不想救他的儿子,还有叶夫人一家三口,宋大人……他们又何尝不想活下去,你可曾给过他们机会。”想到此处,他眉眼间寒意渐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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