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泷山》第33章


深夜的树林里悄无人迹,安旋的处境相当危险,虽然有殷廉在她身边,但他的存在有时比她孑然一身还要令人担忧。
少女在黑暗中摸摸索索地走得很慢,殷廉时常伸手搀扶她,他的手将她抓得一次比一次紧,安旋的手指被捏痛了好几次,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两人走到一半,殷廉突然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安旋还没来得及反抗,身子便已腾了空,她的心里十分害怕,可同时又有些恼火,少女努力挣扎了几下,愤然叫道,“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你抱我!”
“你走得太慢了,我没有耐心陪你耗在这里!”殷廉不耐烦地说道,他的态度忽然变得非常粗暴,“警告你一句,这片林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可不是什么正经坦荡的君子,你走得太慢会让我很烦躁。”
安旋明白他的意思,她当即闭了嘴,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再也没说一句话。
这一路走来,她时常感到困惑,殷廉大部分时间都还挺好说话的,可偶尔会对她流露出非常粗暴的态度,仿佛与生俱来的凶残性情突然爆发了出来,安旋为此反省过好几次,却始终找不到激怒他的原因。
等到走完了陆路,两人便上了船改走水路,直通夏江。
随着夏江越来越近,殷廉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了,他时常阴沉沉地望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安旋一旦流露出惊慌害怕,或者逃避他的举动,他就会毫无理由地冲她发火;而她若是强硬起来,无所畏惧地将他的目光顶回去,他反倒是会收敛一些。
这些微妙的举动就像是一场场正与邪的交锋,只要一方强盛,另一方便要衰弱。
殷廉为她提供了安全的保障,有他一路护送,她绝不会遭到奸人迫害;可同时他也是最大的威胁,在所有人中他是最容易伤害她的,她的安全与危险全都系于同一个人身上,这种感觉让安旋非常矛盾。
一个沉滞温暖的雾夜,船只悠悠然飘荡在江水上。
安旋坐在船舱里,她移开舱门,望着一江川水倒影着满天星斗,只见雾气氤氲地浮动在水面上,宛如轻纱一般在微风中起起伏伏。
“你去过皇城吗?”少女轻抚着身前的秀发。
“没有,”殷廉就坐在舱门外,“但我很快就会去的。”
“哦?”她微微一笑,“我小时候就是在皇城外长大的,那里有一座很大的山庄,景致美不胜收,我小时候总以为那就是全世界,整个寰宇都已容涵在内。”
“后来呢?”
“后来我们搬走了,”她低头沉思,神色平静而黯淡,“四岁的时候,我娘出了趟远门,她回来之后便告诉我,我没有爹了,她要一个人带我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不留在那座山庄里了。”
她至今都记得那天夜里,母亲来到她床前,面容苍白而悲伤,她抚摸着她的额头,手心滚烫又潮湿,她听见她轻声喃喃,“这里到处都是你爹的影子,我总觉得一回头,一转身,他就会出现,长此以往,你娘会疯的……”
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的心里都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重得无法呼吸。
“那座山庄如今还在吗?”殷廉问道。
“在,”她回答,“但它已经面目全非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不想再去看它。”
安旋说完便沉默了,她望着月色,过了许久,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有些人作恶多端,却从不会遭到报应?”
“你指得是谁?”
安旋叹了口气,“我爹一生尽忠职守,功若丘山,结果却年纪轻轻就命陨沙场,而有些人偷施暗算,阴毒至极,却能高高在上,受万民爱戴。”
“这世道肮脏得很,高尚的人怎么会留下来跟人同流合污?他们自然要早早地离开,去另一个干净的地方,”殷廉静静地回答,“更何况,活着难道不是一种报应?你以为高高在上,受万民爱戴很容易?听说当今皇帝才四十出头,但形容已经像个六十岁的老头了,身体糟得一塌糊涂,亏他年轻时还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当这个皇帝一定耗尽了他的心力。”
安旋不再说话。
船只荡开了波浪,顺着水流一路南行,再过两三日,夏江便到了。
安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殷廉道,“你等等。”
她折身进了船舱,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如意形的彩丝荷包,然后坐回了舱门边,将它递到殷廉跟前,“早先就想送你一件礼物以表谢意,可想来想去不知该送什么好,我的针黹技艺还算拿得出手,闲在宅中时便替你绣了个荷包,望你笑纳。”
殷廉低头望着那个荷包,却没有接。
于是安旋主动摊开了他的手掌,轻轻将荷包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谁料他反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面上流露出一股残酷的,不甘放弃的神情,像一匹即将看到猎物逃走的豺狼,正气急败坏地龇着牙,想要冲上去截断它的生路。
其实这很容易,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得到她,而且用不着费多大的力气,可一想到她会像毒泷山上那些女人一样绝望地尖叫,拼命地挣扎,痛苦地哭喊哀求,他就毫无快意。
殷廉知道自己对安旋的喜爱不会在一晌占有之后就消失不见,而安旋骄傲的个性也绝不能容忍他用粗暴强制的手段来得到自己,否则他在她眼里将会是一条狗,她会恨他一辈子,没有任何原谅的机会。
殷廉在心里绸缪着,神情因为暗昧的盘算而变得非常阴沉。
“你又在想什么?”安旋突然使劲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她的脸色苍白,神情严厉,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谴责。
“我觉得我在想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格外恕?br /> 安旋使劲一发力,将手抽了回来,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神色间已多了些许惶恐,好在这惶恐并没有盖过她的高傲。
“我千里迢迢送你来夏江,你总该给我一点回报吧?”殷廉慢慢地开口,“光这个荷包可不够。”
“那你想要什么?”她鼓起勇气来问道。
他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给我一缕你的头发。”
安旋如释重负,她责怪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了笑靥,“好。”
少女问他借了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轻轻割下了一缕秀发,灵巧地绾了一个结,放进了他的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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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发得太快了,转眼就发了九万多字了,嘤嘤嘤,后面可肿么办!
☆、别后又一年
夏江风平浪静,川流不息,它曲折弯绕,环山贯地,长约两千多里,川水从西面的高山上飞腾而下,一路混混沄沄,直至雩之国东面才汇聚入海。
夏江城乃是沿江一带最为富饶的城池,闾阎扑地,接袂成帷,它花团锦簇,灯火辉煌,虽然比不上皇城宛如地上天官一般的纸醉金迷,却也是百花争妍,生气勃勃。
路大将军的府邸坐落在城南较为清静的一角,枕山临水,地势绝佳,它布局精美讲究,楼宇鳞次栉比,书院闺楼,厅堂花园皆是丹楹刻桷,漆色流光,远远望去,府院连绵,绿影婆娑,大气别致之余也不失清幽雅静。
路训大将军是个春风和乐的人,他生性乐观,平易近人,虽然从军多年,却没有沾染上军门内部的恶习和血腥气,虽然他负手而立,不露笑容的时候会显露些许昔日的威严,但只消流露出一丁点儿和蔼的神情,人们对他隔阂便冰雪消融了。
安旋的父亲过去与路训交情甚好,两家人时常往来,后来安旋的父亲战死沙场,路训虽然急人之难,却也不得施以援手,他为此常常自怨自责,如今见故人之女有难,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必要尽心竭力,慷慨解囊,将她救出困境。
他立在回廊上,远远望见仆从引领着殷廉与安旋走进府邸,饶是路大将军再乐观平和,此时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场景就好比一只美丽的黄莺由一条冷冰冰的大蟒蛇伴随着迢迢而来,谁能相信经过了栖栖遑遑,晓行夜宿的漫长旅程,黄莺会依然会纯洁如初,完好无损呢?
路训细细地打量着远来的二人,少女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花容月貌,见故人之女出落得仙姿姱容,路训先是感到一阵欣慰,紧接着又是心下一沉。
走在安旋身边的男子显然是非常年轻俊美的,他生得昂藏挺拔,一看便劲捷过人,但此人眉宇间透着一股散不尽的杀气,宛如一头离群落单的狼,表面上不紧不慢地走着,一旦周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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