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泷山》第32章


“怎样?”
“以折磨人为乐,你们都有这癖好?”
“不是,至少我没有,”他回答,“如果我有的话,你如今大概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未必,”她莞尔一笑,声音坚定又轻柔,“我会让你改邪归正的,既然我有本事让你将我从毒泷山上送下来,自然也能对你施加一些别的影响,毕竟你没那么无可救药。”
殷廉抬起头望着她,眼里的阴郁减淡了几分,“有时候你很让我惊讶。”
“是吗?”她淡淡笑了笑。
高空中沉积的乌云里滚起一阵响雷声,细密的雨丝从阴云里飘然而下,夜风一阵比一阵强劲,直刮得花影树荫狂摇乱颤,绵绵细雨很快就化作了一场滂沱狂雨,四边黑云乱卷,冷风肆虐,雨水乘着风势打湿了条条游廊。
殷廉站在窗下,迎面而来的寒风夹带着冷雨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身上,他的头发和脸很快就变得潮湿不堪。
“雨很大,你要避一下吗?”安旋不禁流露出关切的神色来。
“去哪里避?你屋里吗?”话虽如此,他的语气却是冷冷淡淡的,人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其实,我等这场雨等了很久了。”
“为什么?”她有些好奇,“你喜欢淋雨?”
“差不多,我从小就有这习惯,”他的语气格外冷淡,“小时候被迫跟叔叔舅舅出去烧杀掳掠,每次回来我都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怎么洗也洗不掉,但淋雨会让我感觉好一些,至少不那么恶心了。”
安旋凝望着窗下的人,他略带讥讽的神情和被雨水打湿的面容令她的恻隐之心怦然萌动,她不由自主地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伸出手用衣袖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水珠。
可是雨下得很大,而且绵绵不绝,她怎么擦也擦不干。
殷廉抬起头,凝望她为他擦拭水迹的模样。
探身而出的少女,一头乌发倾泻如墨,秀媚的青丝油光水滑,她见他抬头看自己,便展颜一笑,鲜润的红唇中露出一行洁白的珍珠贝齿。
他望着她弯起的嘴唇,忽然想起了寒冬时节,白雪落在红玫瑰上的情景。
一股强烈又迅猛的感情从他心底穿涌而过,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隔着单薄的纱袖,低头吻了吻她手臂上的伤疤。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温情脉脉的少女,她以为他对自己又生出了恶念,不由大惊失色,拼命将手往回抽,但殷廉牢牢抓着她不肯放开,她觉得只要他再用点力气就能把她整个人从窗子里拖出去。
“你又来了!放开我!快放开!”
安旋又惊又怒,她的脸顿时变得通红,明媚的双眼因为怒火而闪闪发亮,“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想冒犯就冒犯吗?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跟你说话了!”
殷廉这才放开了她,她慌忙将胳膊缩了回去。
“你的脸又红了,”少女激动得热血上涌,而殷廉却是不慌不忙地,带着玩味的笑容抬头看她,“我发现你无论是生气,害臊,还是窘迫都会变得满脸通红。”
“是啊,我也很讨厌自己这毛病。”她恨恨地回答。
“这没什么可讨厌的。”他淡淡笑了笑。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听着云层中的雷声越滚越近。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片刻后,他如是道。
说完,他便离开了她的窗牖,自顾自走下台阶,迈入了瓢泼大雨里。
安旋望着他走在夜雨中的背影,气恼的表情渐渐消失了,她轻轻抚摸着手臂上被他吻过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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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只敢男主隔着墙聊天……
☆、撞府穿州过
次日清早,两人便出发了。
从云中城出发去往夏江约莫有□□百里路,他们先走陆路再换水路,估摸着也要走个十几天才能到。
两人孤男寡女地上路,总是多有不便,安旋一时也顾不得名誉了,她外出总是以幂篱加身,玄色的三纱罗从脸一直遮过腰际,没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和身段,而殷廉则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妹妹。
唯一尴尬的是每次投宿打尖,见多识广的客栈老板总要用暧昧的眼光打量这对所谓的兄妹,目光恨不得穿过少女的幂篱,看清她是哪家的小姐,然后出去摇唇鼓舌地宣扬一番。
殷廉起初还跟她保持着尊敬礼貌的距离,可随着夏江越来越近,他贼匪的本性日渐暴露,屡屡打破这安全的距离,让少女惴惴不安。
安旋很庆幸自己从小就学会了骑马,这不仅避免了同坐一骑的尴尬,还加快了两人的行程。
殷廉是个极善规划的人,跋山涉水的过程中,他从不会半途迷失方向,或对接下来的行程茫然不知所措,他总能准确地预估出到达下一个地点的时间,如同野兽一样对方向有着敏锐的直觉。
两人一路过府穿州,沿途的城镇变得越来越繁华,自夏江再往前一百里便是雍州城,而雍州城南面便是雩之国繁华的中心,皇城的所在之处。
夜里,大小城池中华灯初上。
市集中人来人往的,大小铺户,生意兴旺,处处人烟凑集,客人往来不绝。
一路走去,但见柳绿桃红,楼宇高耸,弯月攀上柳梢,天色湛蓝,纤云弄巧,酒楼里喧闹嘈杂,倚门卖笑的妓/女穿着飘飘扬扬的软烟罗裙在楼外招摇揽客,随处可闻那莺歌燕语声,靡靡惑人。
安旋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街市,接续不断的店铺,袅袅动人的烟柳,还有鳞次栉比的酒楼高台,都令她倍感新奇,只是这新奇还伴随着一股强烈的陌生与格格不入。
两人找了家酒楼简单地用了些饭食,便要继续赶路。
马车停在街心处等待,那里正对着一座勾栏院,几个婀娜窈窕的美人看见殷廉迎面走来,便掩嘴轻笑起来,“真是个俊俏挺拔的好郎君啊!”
她们款摆着腰肢走了上去,最前头的那个将一双纤纤玉手搭在了殷廉的肩膀上,涂着丹蔻的指甲在黑夜中格外妖艳,“这位爷,看看咱们的姑娘,有合您口味的吗?”
殷廉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们一眼,他的目光阴沉沉的,“没有,我的兴趣在别人身上。”
“啊……看来是这位姑娘了,”妖媚的女郎立刻打量了一番走在他身边的安旋,“好乖巧的姑娘,她一定很少上街吧,看上去拘谨得很,也不知道生得美不美。”
“自然是生得美的,”她身边的年轻女子笑得摇曳生姿,目光轻佻地落在殷廉俊丽的面容上,“哪个男人不喜欢天真美貌的姑娘?就算是情场老手也会为她装几天正人君子的!”
“谁说不是呢?”殷廉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安旋听到这话,猛地回过头来,隔着幂篱冲他露出了一个怒容,殷廉颇为挑衅地望着她,显然是有意在冲犯她。
安旋忿忿然回过头去,却蓦然撞上了一个瞎了眼的乞丐。
他张着嘴,舌头好像被人给切断了,正在向外淌血,少女吓了一跳,正要往后退,却被他紧紧抓住了胳膊,那人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说了些含混不清的话,好像在哀求什么。
少女正要开口询问,殷廉却快速走到她身边将那乞丐一把推开,然后扔给他几枚碎银子,“滚开,离她远一点。”
那本该瞎了眼的乞丐立刻弯下腰,准确无误地捡起了地上的碎银,转身飞也似的消失在人流中,安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远去。
“他是装瞎的?”
“是。”
“那他的舌头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先把舌头卷进去,再含一口红色的花汁,张开嘴就能让人误以为他在淌血,”殷廉将她扶上了马车,“干每一行都有它的门道。”
出城后,两人便弃用了马车,直接策马奔驰。
途中,他们经过了一片长满石南的树丛,树丛中的小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两人不得不下马步行。
路很难走,时不时有植物的根茎弯弯曲曲地伸出来勾住行人的脚踝,安旋在黑暗中视物不清,屡次将盘绕的树根当作了扭缠的毒蛇,受了好几场虚惊。
殷廉倒是走得平平稳稳的,安旋觉得他就像是一头狼,不仅能在黑夜中精准地掌握方向,视物也如同白昼里一般清晰。
少女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被草木绊倒,每当她维持不住平衡的时候,总会有一只手伸出来牢牢将她扶住,然后紧紧抓着她往前走一阵。
深夜的树林里悄无人迹,安旋的处境相当危险,虽然有殷廉在她身边,但他的存在有时比她孑然一身还要令人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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