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上神》第19章


雪皇高兴得蹦跶:“阿湮阿湮,这便是人间了罢!”
辰湮微微一笑,指尖轻抬想抚一抚她的羽毛,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缓缓捏紧手指放下了手。
倒是雪皇,羽翼一掀,高兴得习惯性扑到她怀中——却是瞬间透体而过。灵体被撞通的那一部分微微扭曲,待得凤凰扑了个空,又自顾自凝回原状。
雪皇悬在半空愣了许久:“阿湮现在连实体化的力量都没有了吗?”
辰湮顿了顿:“无妨,我即刻便须前往地府。”
雪皇飞到她肩部的位置,小心翼翼控制着身体,看上去便如同站在她身上那般:“可是阿湮,若是没有力量维持,凡人之躯如何寄存你之神念?凡人此般弱小,阿湮你……”
混沌莲子生时即为天下最尊贵的跟脚,莲子化灵既为上神……现在变成什么力量都没有的凡人,她不担心阿湮做不惯,只担心青华上神神念远非凡人躯体能承受,即便是经地府历轮回都不会磨损丝毫,现在的魂力足够,那十世百世之后呢?只怕是生生世世皆落得早夭下场!
辰湮笑了笑,却是轻声安慰:“莫怕。初初几世我会将神念与魂力皆封印,待得与凡人躯体磨合之后再予以破解。你莫慌,既是凡间轮回,总该是命数。况凡人求仙问道亦非难事,若要长命亦简单。”
雪皇没有声音。盯着她半晌,小心翼翼把脑袋贴在她虚幻的脸上。再次踏入凡间的欣悦已然一干二净。
※※※※※※
辰湮只身前往地府。
天界须臾一瞬,人间却又过了这许多年。她也算不出太子长琴身在此世哪个角落。
这时光如此荏苒,一切非昨,连榣山都成了神话,她记忆所存更是皆成了久远岁月前的往昔。
龙渊已然荡然无存,太子长琴被夺去之魂魄筑剑的劫难仿佛只是一场劫难的开端,前有中央大帝轩辕以此举冒犯仙神剥夺此族所有气运,后有女娲恐凶剑凶煞之力祸害人间,逐一封印以致龙渊大劫就此凋蔽。
可太子长琴魂魄经血涂大阵,又失命魂,已不能入轮回往生。唯一的法子,只有依靠太古流传的渡魂之术,不断侵占他人身躯苟延残喘。渡魂之苦,何等铭心刻骨,便是这离了万千之外的一缕神念,也能模糊感觉到莲子传递过来的苦痛波动。
辰湮一至地府,毫无抗拒任由名字记入冥书,却不防,原是顺应法则之举,却使得冥书有感,十殿阎罗竟亲身来迎。
地界诸神大多应后土化轮回而生,少数是洪涯境神灵与人族应天命而入的地府,冥书既与天书同格,地界自成一体,因而天帝伏羲管不到地界。青华上神虽与天道有隙,然地位之高却是现实,天道公正亘古往来不变,此名为先天神祇生时便铭记于神魂之中亦是正理。
既入冥书,如此,地幽宫中轮转便该是有了此身生生世世之命轨。告诫判官无需更改生死簿,一切顺其自然,辰湮转身入轮回关往生。轮回之基乃太易宫中青莲,与她同出一体,立足彼处难免有亲切之感。
冥冥中一切步上该有的轨迹,辰湮翻手招出太易宫中结的法阵,将其于轮回关牵系在一起,然后封印神念跳下轮回,为冥火吞没之前,恍然听见莲子低低的呼唤。
有那么瞬间,她与他的距离,似乎很近,很近,然后,整个世界沉入冰冷的虚无。
☆、22
第一世她生在江南。书香世家,闺阁小姐。
她长着花一样的好颜色。夫人说她生时,冬日暖阳竟开了满塘的莲,是花神托世。许是为了印证着一点,但凡她驻留之地,真的年年岁岁花满冠盖繁华盛景。
她总是静静幽幽地笑,微微上翘的眼角,即使是不笑的时候,也仿佛带着笑意。
看书,作画,刺绣,习棋,一点一点消磨着时光,坐在窗前看那些花开得像是要耗光自己所有的生命力一般,不计后果得挥霍,只求在她眼前开出最美丽的光景。
与外界唯一的接洽约莫只有那些永远看不完的书,以及兄长们讨她欢心携进来的一些女儿家玩意儿。放走最喜欢的雀鸟之后,便连沉默时也没有什么能与她为伴。她离不开这地方,身体弱得走几步都会气喘,长时间盯着一样事物看都会头晕,常年津药不断,严重时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连她自己都恐有一日或许这样睡下就再睁不开眼。
然后她明白为何夫人望着她时眼中总含着泪带着愁,一年难得见几次面的老爷明明无比关心她却为何每每避开不与她交谈,哥哥们变着法子让她开心,侍女面上总藏不好那些怜惜与叹惋……她总是在笑着的,即便是苍白如纸依然笑着。
她想她莫不是天生没有心,不然怎的就感觉不到悲伤呢?没有自怜,没有哀叹,旁人的怜爱她能理解,却入不达胸膛,只是没心没肺般数着时间逝去。约莫是知道自己活不久的,清晰得认识到了这一点,便连控诉红颜薄命命运不公也省去了。
就像一朵花开到极致,总会凋谢,既然终要凋谢,那么是不是开到极致,似乎就已经不那么终要了。终究不过是一点遗憾罢了。
她并不孤独。因为她一直记得自己要等待什么。
……可是等待什么呢?等待一个人?等待一件事?等待一样物?她自懵懂以来似乎总牵挂着什么,冥冥中有声音一直在提醒着她不要忘却,偏偏又那般模糊那般朦胧,她看不透也辨不清,只能任它独自纠缠。
她就这样像幽谷中的花儿一般长大,慢慢长慢慢等待。她想着,或许有一日遇到了,她就会想起来——不,只要亲眼见上一面,她一定就能认出来的——可是,她甚至没有熬到及笄的年华便已早夭。
孱弱的身体连呼吸都再支撑不起,她形容消瘦枯萎在这一生都没有踏出半步的闺阁,正是花开似锦的时候,厚重的药味漫着脂粉却压得一丝花香都透不进来,她躺在那里,看自己的视野慢慢失了色灰白黯淡,直至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依然记不起来自己在等待的,是什么。
※※※※※※
第二世她生在普通的庄户人家。
睁眼时的惊诧是为这发生在自己身上莫可名状的遭遇,如此不可思议,饶是她自己都不能理解。原以为那一段命途走到最后便该是生死两隔,永绝人世,却不防,竟还有重见这天日的时候。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漏喝了一碗孟婆汤,以至于对于前世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她亦是如此肯定记得自己未入地府也不曾进得轮回,那一条黄泉道没有走,那一座奈何桥未过,便是前世那一闭眼,今生就如此般自然展开。
她思考这些问题思考了初时的好几年。难解。无解。年少时终于放弃这样的疑问,睁大眼睛环顾四周,开始小心翼翼地接受这与前世迥然不同的人生。
她的身体依然不好,若说是糟糕也不为过。上一世家境极优,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命都没熬过几年,更况得今世不富裕。请不来好大夫,用不起好药材,多活一刻都是受折磨。襁褓中,每每疼得大哭时,大嫂整日整夜抱着她哄着她,娘亲就在边上一面刺绣补家用一面不住地抹眼泪,可怜她连哭声都犹如幼猫般细若游丝。
总是穷苦人家有穷苦人家的活法。到她稍长一些,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了,她看上去似乎也让人放心了很多。因为哪怕疼到衣服底下的肌肉抽搐皮肤渗出血,她都能安安然然笑出来,不露一点端倪,然后磕磕碰碰的竟也这样艰难地活下来。
亏的是全家老小只有她一个女娃,又是幺儿。娘亲爹爹宠她到了骨子里,两位哥哥嫂嫂更是待她如珠如玉,便是有些时节生活拮据,却从来不会少了她短了她的。
她生来眼角下就带着一点泪,嫂嫂说她上辈子一定过得很苦,她越长,反倒待她越好。
小哥哥与邻里的孩子们一起玩儿时,从来不带她,只让她在边上看,说她是瓷做的水捏的,一不小心就会碎了化了。她就搬把小凳子坐在门口静静望着,白皙的肌肤精致的眉眼,跟村里的黑黑壮壮的女娃儿一点都不像,简直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看几分。
许是前几年她的病闹得全村子都知道,人家也不敢抱她,只远远站着使劲往她脸上瞧,冲她爹爹娘亲打趣,说这样的农家里竟也能长出只金凤凰。
可金凤凰长到了十岁,还是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
她在这时光里揣度了无数回自己在等待的究竟是什么,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对于那件未知的东西,她挂念着,牵系着,一天一天熬着,想着这辈子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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