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上神》第23章


可原来,青华上神……也是会说谎的。
※※※※※※
或许是因着阿昙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她,此后便时时刻刻跟着她,看着她。
她打理酒坊,他就搬把小凳子坐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收拾家务,撞撞跌跌得过来想要帮忙又被赶到一边老实待着。剩余的时间,一个人坐着发呆就能坐老半天。他的眼神总是有种茫然不知所措的情态,但确实很安静,很听话。
那么小的孩子,也看不出多少属于太子长琴的温和沉静与绰约风姿,约莫也只是恭敬守礼讨人喜欢的模样罢了。那时所见的、始终难忘的可怖扭曲与悲伤绝望似乎就像是一场梦般,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幻觉——如果不是这些年来他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的话。
渡魂本就是逆天之举,若是选着灵魂不怎么契合的生灵渡魂,所遭受的磨难更是倍增。可惜,阿昙这一世,便很不如意。
她总是很警觉,很敏感。所以可以觉察到他平静的外表之下苦苦隐藏的能让人几不欲生的痛苦。
渡魂成功,能简单得操纵新的身体,可毕竟魂魄与这身体的契合度不高,即使是那样简单的动作,依然到了他能做到的极限。莲子隐隐得是能传达过来些许知觉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种痛……怕是万蚁噬身也抵不过的罢。而一到晚上,天地间阴气加重,他便愈发痛苦。
一开始不慎为阿爹发现,大夫当然是检查不出什么毛病的,为免人碎语妖孽作祟,也不便向外透露。幸好后来寻日里阿昙装得那般好,也就瞒过了阿爹。但这是瞒不住她的,她也没有装出自己被瞒过的样子。
莫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表弟年幼,长姊当然要近身照料。刚开始是里间一张床,外间一张床,一有动静便能发现的距离。他疼到战栗发抖整夜整夜睡不着时,就算咬着牙也阻止不了那种想要自虐以阻止痛楚的冲动时,是她抱着哄着守着护着整整三年。她靠近他,在她他边,用尽自己能给的一切专心得守着他。
她想着,过去的那些轮回那些转世,她始终是被小心翼翼对待的那个——那些因为年幼因为骨肉至亲得到的所有的怜惜,原来都是为了还给他。幸好她们终究相遇,幸好她们有着这样深的牵扯。这一世他是她的弟弟,她便予她能给出的,所有的亲缘。
可阿昙从来不唤她姐姐。阿昙渐渐得长大,魂魄与身体的契合度高了,晚上不会疼得满床打滚,脸孔漂亮得会有女孩子看着脸红——当初榣山水湄间擅琴的仙人的风姿好像在他眉眼间慢慢显露出来,她看着他这样长大,一天一天长大,恍然得就想起几世以前的那些人们,也是这样期待着她一天一天长大,现在她静静注视着,也觉得再美好不过了。
她就这样注视着自己以为的最美好的事,却忘了,她也在这样一天一天长大。
原想着,太子长琴是琴灵,即便是渡魂也不会忘了他的琴。可她等啊等啊,始终没有等到阿昙开口说要一架琴。只是有一天阿昙出门玩儿,然后捡回来一个破旧的陶埙。
他自己洗洗干净,通了管,上了漆,竟又能吹了。
埙之为器,立秋之音。这种器乐,音色幽深悲凄,即便是拿最平和沉静的心情演奏,依然透着几分哀婉与绵绵不绝,但确实有着几分沉思与怀古的神秘气质。听久了恍有时光长河流逝如斯之错觉。
她倒是忘了,他曾司职乐神,掌管着天底下所有的乐器。
“阿昙阿昙,快下雨了,把窗子关上,要染着湿气你就又该生病了!”
“阿昙阿昙,来试一试这件衣服,合身不合身?”
“阿昙阿昙,那批酒还没存到年份,不要信阿爹的话帮他挖出来。”
“阿昙阿昙……”
“阿昙阿昙,你长大了呢。”
时光悄然逝去,不给人挽留的余地,而阿昙长成温雅从容美丽安静的少年。比她高了,比她力气大了,也学会酿酒品酒,也学会管理作坊。站在阳光下微笑的模样,美好得甚至让人移不开眼。
三年一次的鉴酒会,再一次受到邀约的帖子。自家的作坊虽然小,但那品味独特的青梅酿也是远近闻名。往年的大会,又有哪一次少过这帖子。只是阿爹每日里醉生梦死,也不理会这些俗务,通常就是让乡间一些作坊顺带着捎去只当作了下展览。
这回不一样。她在心里悄悄得说着。
笑笑,为阿昙准备出门的衣物,便于存放的吃食,还有零零散散的用具。然后开始给阿爹缝制新的夏衫。她的女工很好,家里的针线活一直不用转交她人。不过自阿昙来到之后,阿爹也只能排第二位了。
“你不与他一道去?”阿爹醉醒了这样问她。
“阿昙长大了。”她的声音带着喜悦,连眸子都发散着淡淡的开心的光色,“他应该看看外面的世界,应该有喜欢的姑娘,我不能一直待在他身边。”
她这样说着,仿佛忘记了她也一直在这镇上没有离开过,仿佛忘记了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相对的,阿昙不曾离开过她,她也不曾离开过阿昙……而阿爹也仿佛忘记了这一点。
阿昙一直很听话。在她道明接下去一段时间为他安排的行程之后,并没有反对。只是那样怔忪的眼神,仍旧是几年之前那样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笑出来,缓缓点了点头。
于是她也这样笑起来。
阿昙走之后,有一天她跟着去送酒,马车驰回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一株昙花。未开花前的昙花不好看,笔直的枝干直耸耸挺立着,宽长无规则的叶片微卷,长在杂草丛中,也像是一株杂草一样……她也不知为何,总之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小心翼翼掘了回家养起来。
上门提亲的人已经快将她家的门槛踩烂了。许是要操劳的事多了,名声却反而好起来,再加上性格不错颜貌又佳,想要做媒的都是三天两头往家里钻。
最开始是要照料阿昙,又怕阿爹一个人总有一天会饿死,后来习惯了家中一大一小的,觉得这样的日子再美好不过了,带些小贪婪得期待着时光可以缓一点,再缓一点,更不想打破这样一种宁静。阿爹看出她的窘迫,总是说着要再留她两年,回绝了来人。
幸而是还顾忌着她是女孩子,婚事直接与她说于理不合,落得些清净。阿爹后来也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醉得死去活来也听不到人唠叨。倒是先前阿昙被人逮着好几次,拐着弯子打听他阿姊意向,回来后虽仍是温温和和的模样,脸色总归是不一样。
她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对于为人的命运,她似乎从未拒绝过什么。只不过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眷恋,许是她现在成为了人,也开始有了人的私心——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还没看够便要离开,更知道下一回是否能再找到他……她怎能舍得?
而那株昙花养到阿昙回家,也没有一点开花的迹象。
☆、26
小镇人口简单,也确是民风质朴善良。
阿昙初至时,因着模模糊糊的妖孽一说,人们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后来见着酒坊依旧,人也依旧,而且这孩子长相讨人欢喜性子温和纯净,也便渐渐淡了流言,不计较那些别的捕风捉影之类的事物。
她先前说了,阿昙已长到能让小姑娘脸红的年纪。出门转了一圈,倒也不说大出风头,总归是被某些人惦记上。有小姑娘甚至专门打听了跟到家里来。
阿昙兴冲冲回到家,顾不上院子外卸行李牵马拆轴得忙成一团,望见她眉眼便是一弯,少年清丽的颜貌甚至蕴着几不可见的羞怯。牵着她的衣角便把她拉到一边。寻常的风清云淡——那些不符合年龄的持稳——仿佛也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冲到一边,却是多了几分年少的急促。
门外的柳树在青石路面外婷婷袅袅,他从怀中套出那裹着木簪子的小布包要送给她时,她远远得望见路口的转角处,那悄悄隐在墙后巴巴望着这边的女孩。
阿昙注意到她的视线,眸子一瞥,眉头就有些蹙起来。想太子长琴自是无论如何皆沉着冷静从容不迫着的,可她所见的是阿昙,渡了凡人的魂魄有着凡人身体的阿昙,少年时脸皮薄约莫总该是如此,被这样默不作声得瞧着,竟也脸微红了点,似乎有些气恼。
“她与我没关系……这样跟过来,说也不理,不知……”廉耻。约莫是觉得话有些重了,话语在唇齿间含住,最后一个词没有讲出来。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物件,因为自己素来不喜金银,阿昙要挑着这样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