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上神》第115章


没有没脑忽然的一句,鬼灯却是瞬间就听懂了。
没有把握,这地方延续数千年,又有远古大神做后盾,若说背后没有底牌都说不清楚。他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所以不会抛却所有殊死一搏。
‘所以呢?’鬼灯又问。
东方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着它,忽然道:‘你要走了?’
鬼灯飘飘忽忽得悬停在虚空中,也是很久以后,阳光下越发昏暗的莲花灯内燃起虚虚一点光火,光火慢慢拉长,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形。
鬼灯站在东方身侧,装束仍是人族剑修时的模样,风拂过这个虚影,却穿不透他之身形,扬起那无所束缚的长发,懒散肆意到极致。
‘我会长居地界。’
“是什么促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东方也有些好奇了。
‘在枉死城遇上一个有趣的鬼。’
——它就一直那么自在。这自在不是说一定要脱离天道掌控,把自己孤立出世道,而是始终拥有那么一颗心,不在乎一切,不顾及所有,想要去做什么便去做了,我行我素,随心所欲。
东方笑着点了点头。若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或许会欣羡这样的逍遥,但不同的存在总该有不同的轨迹,他的宿命里,只要有一个阿湮,他已经可以不再去计较曾经的一切。
与当初相遇得猝不及防不同,鬼灯走得简直可以说是顺其自然。
从来都是过客,一段旅程,不过中途遇见,然后一起搭乘上一股南下的风,风停止了,其中一个过客也就走了。彼此都没有在对方生命中留下什么,就跟那风吹过一样浅淡。
东方在南疆又待了很长时间。他追寻那些古老的传说,在远古之时的先民口中代代流传下来的故事,他换了苗民的衣饰,带着他的竹杖住了好些年,然后在某一个清晨,注视着山那边缓缓升起的朝阳,那些金辉与霞光映照到脸上,仿佛一种忽然降临心台的明悟,于是知道,该走了。
数千年。千年前洞灵源上那四季缤纷的长春木。又千年前酒馆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再千年前大荒之地战火血水淌成的河流。复千年前终究覆灭于时光之河的榣山。
他沿着这条路,慢慢往回走。
这一路上,只有他的阿湮,从头,一直陪伴到尾。
然后贪念滋生,势不可挡。
在路过江都的时候救下一个小女孩。天生开了的天眼,懵懵懂懂,不知自己所为是何等惊世骇俗,酿灾成祸。他也不是偶然发的那么个善心,只是遇到了,出手了,无所谓救与不救。
他在迈进琴川城的时候,又逢到一场灯会。他一手捏着已经微黄的竹杖,一手提着一盏莲花灯。在那灯影幢幢光火朦胧阑珊的街道上,漠然长立。
就是这里了。他想着。
恍惚中他见到青衣的女孩提着灯走远,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回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幻觉消失。他的心脏猛烈而剧痛得跳动了那么一下,他却缓缓地,笑了起来。
东方先生继续往前走,走回昔时的王朝宫阙,走回他曾教乐的书院,走回那满山的桃花,走回那个鲜红的乐坊。
数十年匆匆而逝,在一条路再也走不下去的时候,他回到了琴川。
手中的竹杖,已经枯黄。
作者有话要说:10。9
昨天作死,跟群里的逗比们夸下海口,一个月时间也就是11月8号之前肯定完结……呵呵,反正努力一把吧,毕竟只剩下一世赶脚离圆满不远啦啦啦啦~~
东方先生在琴川等阿湮……哎呀想起少恭就开森呢~
☆、第110章
两百年的时光空渺如升腾起便杳无踪迹的青烟,从春到夏;自花红往叶落;短得像朝晨对镜轻轻梳过的那一捧墨发,黄昏时已如薄雪般苍白;又漫长一如曾无数回停驻在他檐下的等待雨停的雁鸟;在来日高昂着脖颈衔枝飞走;此后年年木深花开好,也再未有踪影。
于是念想就成了砂砾,一丝一缕在指缝间滑走;被风吹得洋洋洒洒;该找的,都再找不回。
他留在这城里时;白砖乌瓦的小居院门前长了棵清秀的榆钱,蓦然回神时,那树已高过了屋顶。春风吹开第一抹绿,过往的人抬头时便总能透出几分垂涎。
当年有个跑来摘榆钱的孩童,爬到树上却下不去急得直哭,小伙伴们一哄而散,他抹着眼泪,然后坐在树丫上好奇又天真地往院墙里看,看那个年过知命的人静静坐在石凳子上,依然清风明月、萧疏轩朗,一手搭在石桌上,一手拄着支泛黄的竹杖,身前放了一壶酒,却摊着两只酒杯,望着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
自此,从半百看到古稀,看他伛偻下腰背,苍白了头发,如手中的竹杖一般枯败。
后来这个孩子长成宽袖博冠意气风发的仕子,临行前在院中敛起袖恭敬得俯身下拜,说东方先生,我们虽无师徒名分,但学生心中早已敬您为恩师……谢过先生多年来的指点。
这城里的水啊,温柔清丽得像是丝绸般流淌过每一个河渠,石头垒的弯弯的小桥,取水的台阶边倾俯着腰肢映水顾影的垂柳,临街店铺的木门在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雨下得多了长年不散的水汽凝成淡淡的雾弥漫在空气中,犹如水墨描摹的秀色,迤逦动人。
那个拿着断线的木轴子,傻傻望着天说我的风筝为什么还不回来,它在天上玩累了应该会回来了吧的孩子,继承了家中的豆腐坊,娶了妻有了个女儿;那两个手牵着手沿着街叫卖篮中玉兰花,甜美笑着唱着歌谣的丫头,各自成家,相夫教子;那个胖嘟嘟的与小伙伴一起玩耍跌倒,在桥头石板上摔断两颗门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长大后身高马大膘肥体壮,成了东城衙门的捕快……很多年了,他们的孩子还是站在榆钱树下,垂涎得盯着鲜嫩可口的榆钱子,说先生我们可不可以摘一点点,就一点点——就如多年前的画面,一模一样。
一切变了,又似乎没变,就像,他还是在这里坐着,望着,等着。
妖的生命很长。善妖不沾业力,得天地灵气,寿命更久。可他从魂魄根子起就是腐坏的,再干净的躯体都会为他所玷污,白得了竹妖两百年光阴,已经是极限。
本体枯萎妖身崩溃之前的最后那些时刻,他又陷入梦境中无法醒来。
盘古大神开辟的世界,开天五灵诞生,天地间的五行都有了秩序,来自后世的仙抱着他的琴,在不周山顶瞻仰到山河荒芜漫至锦绣的胜景。
他回神时,那位巨大而虚渺的神祇已经消散去自己的原身,她化作如他身躯的大小,静静站在他身侧。柔软的长发如墨色的天水般迤逦至脚边,天边的云彩与霞光化作细腻的天纱笼罩住她的身躯,她的赤足所踩的地方弥漫出绿意芳华的生机,目光注视之处连冷冽的罡风都温柔成拂花的纤手。
“您……不必再维系这天地的秩序了吗?”仙这样问道。
盘古开辟天地化为新的世界,烛龙守护这世界不再变回混沌,此世的第三位大神啊,原是她叫这散乱的法则规划了天地间的秩序,原是她守着新纪元开启的漫长年月里,新生的天地得以成功运转。
“最基本的秩序已经奠定,”混沌彻底陨灭,新世界不再有破灭的威胁,神祇说,“它会自己演化出属于它的模样。”
仙望着天际,元素之灵化成的神明已经失去了踪迹。这个时代充溢的是世界最原始最纯粹的生机,没有形体束缚没有法则苛求,神明诞生时也是如山岳般巨大。他们不愿留守不周山,在漫长的时间里,一个一个离开。土之钟明遁入昆仑,木之竖亥化为顶天立地的巨木扎根在天南,水之天吴顺着黄泉去了极地北冥,火之毕方蹦蹦跳跳前往东海,金之据比把玩了一通周天星辰,将星海打得更乱又不知道如何排列得好,百无聊赖得在中央大地上沉睡。
仙坐在神祇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知晓归宿的他心间涌出无限的悲哀,却什么也无法述说。“他们会去往何处呢?”他喃喃道。
“去他们该去的地方。”神祇这样与他说。
仙拨弄琴弦的指尖停顿了,他仰起头,望着她静谧的双眼,有一种感觉,似乎她什么都知道。她守着开天的元素之灵一个一个降生,将原属于他们的法则一个一个交予他们,看着他们代替自己维系天地,然后又注视他们一个一个离开不周山,去往这世上任何一个角落。
她看着这世界的眼神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很寂清,很安静,任何一种事物和缓到一种极限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极温柔的错觉。她就用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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