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式燕》第27章


他是谁?谢长晏心中隐约有个答案,却不敢肯定。
风小雅冷哼一声道:“没钱。”
那人顿时跳脚:“我早说了这屋子不行,这地砖也得换,你们总是一拖再拖,这下好了吧,炸没了吧?还差点弄死我吧?人说亡羊补牢还能抓狼,你不给我重建一个,是要我以后住废墟吗?”
“你可以搬迁。搬去深山老林,随便炸。”
“我不!我就要住这里,三天两头震一震的,好让你们有紧迫感,拨钱拨得痛快些……”
谢长晏忍不住开口道:“那个……”
“大人说话小孩闭嘴。”那人立刻打断她,继续盯着风小雅跺脚道,“这火药的威力你也看见了,如此一来,开山凿河事半功倍,我也不要多,把省出来的那些人工钱转给我……”
话还没说完,脚下“咔嚓”一声,那人“扑通”又掉下去了。
谢长晏捂面。她之前就是看见洞口外扩,想要提醒站在洞边的他,结果被他噤声。
那人在洞底怒骂道:“看吧看吧,这什么破地……”
风小雅悠悠提起灯,转身对谢长晏道:“走吧。”
“唉?那个人……”
“他毫发未损且中气十足,一时半会儿饿不死也累不坏,就让他在下面冷静冷静,咱们先走。”风小雅继续寻找可以出去的道路。
身后传来那人喋喋不休的骂声。
谢长晏犹豫道:“他是……公输蛙?”
风小雅回头看了她一眼,眉眼似有笑意:“失望吗?”
不会吧?那人真的是公输蛙?“我一直以为先生是……老人。”
风小雅懒洋洋道:“从心态上而言,没错。倚老卖老,老奸巨猾,为老不尊。”
谢长晏无语。细想起来,一直以来好像也只有如意称呼公输蛙为“蛙老”,吉祥似也说过一两次,除此外,风小雅提到公输蛙时用的是全称,木间离等人用的是“老师”。也就是说,她之前纯粹是被如意吉祥给误导了。
坍塌的屋舍下空间极为有限,风小雅带着谢长晏摸索前进。走了一会儿后,他忽然回头:“蜡烛烧光了,等会儿黑了,别怕。”
谢长晏顿时被这温柔杀得丢盔弃甲。她抬眸看向他,眉睫深深瞳眸盈盈,那目光太过浓烈,稚嫩的心事无法遮掩,风小雅看在眼中,忽有洞悟。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灯光骤灭,视线再次归于黑暗。
两人默默地站立了一会儿。
谢长晏心中小鹿乱跳:完了……他看出来了,他、他知道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莫名委屈,明明一直战战兢兢地藏匿着,反反复复地自律着,不动声色地疏离着,却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黑暗,扯掉了精心绘制的画皮。
“你……”风小雅再次开口。
谢长晏心一狠眼一闭,豁出去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风小雅顿时收声。
四下一片静悄悄的,谢长晏却仿佛听到了催促,从她鞋面上的芍药里一声声地传出来——将离、将离。
那是亲情、是族规、是律法、是道德,在对她做最后的规劝。
“我……不能再见您了。”谢长晏轻轻地说,“我久居僻壤,养于深闺,遇得君子,宛如武陵渔人得入桃源,所闻所见,尽是欢喜。然而,桃源终非吾乡,不足为外人道,如今,该是请辞之时了。”
黑暗中,风小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谢长晏捏着双手,勉强自己笑了一笑:“回去后,我会上书给陛下恳求换师,鹤公从今往后,不必再耗费心思在我身上了。”
“你打算如何对陛下说?换师的理由是什么?”黑暗中,风小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
谢长晏深吸口气,一字一字,终于说得很是平静:“鹤公冰雪天人,吾心仰慕,然情理不容,故求陛下救我。”
风小雅失声:“你……”声音盘旋转绕,却最终转为了怜惜,“你啊……”
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手伸过来,摸了摸谢长晏的头。那动作轻柔悠缓,却让女孩儿的心都差点碎掉。
第30章 得遇桃源(2)
谢长晏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依稀传来人声。
风小雅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对方立刻听见了,只听“啪啪”几声,前方挖开了一个口子,明亮的光瞬间落了下来。
谢长晏眯了眯眼睛,待视线恢复清明后看见风小雅站在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脸上竟带着些许笑意,看着她时,黑眸灿灿,也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鹤公……”她讷讷开口。
却被他打断:“叫师兄。”
谢长晏一怔。
风小雅却朝她眨了眨眼,抓住她的手道:“既入师门,终身无悔。想跟我撇清关系,不可能。”
“唉?”谢长晏彻底惊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借着黑暗才能将心中所想全说出来,本想就此跟他断个干净,此人却一改往日的冷淡变得热情起来,连动作都随意亲昵了许多。
这、这、这绝不是她要的结果啊!
谢长晏当即就要抽手回来,抽了几下,却没抽动。正急得额头冒汗时,只听“喵”的一声,谢长晏抬头,就见上方的洞口,一人一猫不知盯着她和风小雅看了多久。
谢长晏石化。
黄狸蹲在孟不离肩头,孟不离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手持一把大铲,什么也没说,“哐哐”几下,将洞口砸得更大了些,丢下一条绳子。
风小雅上前抓住绳子,试了试力度后,一揽手臂,将浑身僵硬的谢长晏抱了起来。
谢长晏只觉身子一轻,就跟着他飞出了洞口。
谢长晏吓得冷汗一下子冒出来,连忙推开他的怀抱,向后急退,生怕被谁看见——不过事实证明,她多心了。
孟不离挖的这个地方非常偏僻,一边是堆积如山的废墟,一边是高高的围墙,三人站在不足两尺见方的缝隙中,想退避一下的后果就是“哐当”撞到围墙上。
谢长晏捂着撞疼的肩膀,只觉流年不利。
风小雅转头看她,本想说什么,却在看见她的模样后一愣。他的目光从谢长晏移向孟不离,再从孟不离转回谢长晏。
孟不离立刻“扑通”跪下了。
风小雅想了想,脱下自己的黑袍,抖去上面的粉尘,罩住谢长晏。
谢长晏还在发呆,他灵巧的手指轻扫过她的腰,里面那件灰袍就被抽走了。与此同时,一样东西掉到了地上。
谢长晏低头一看,几乎吐血。
核雕!碎成两段的核雕!
她刚想捡,风小雅已俯身将两截碎核捡了起来,注视着上面的芍药皇冠,眸色微深。
对了,这就是我要送给陛下的寿礼!你看见了吧?看到我对陛下的用心了吧?你赶紧避嫌退让啊!
谁知,风小雅端详半天,随手将碎核收入怀中,然后将灰袍递到了孟不离面前。
谢长晏这才反应过来,风小雅把她身上穿的原本属于孟不离的衣服给换掉了!等等!这又是什么意思?再看孟不离,脸白如纸地接过灰袍,并朝她投来一瞥,眼神极为幽怨。
我也很绝望啊!谢长晏无声呐喊。
“送谢姑娘回知止居。”风小雅吩咐完,转头对她笑了一笑。
她以往嫌他心思深沉冷漠不笑,如今见他笑,却更是肝颤。
“我有点事做,过几天去找你。”
不不不,你不要再来了!不是说好了不再见面的吗?!
然而这样的话,终归是没有勇气在阳光下再说一遍了。
求鲁馆的这次坍塌虽然严重,但波及范围不大,没有连累临街居民。而且因为预见过会有此后果,馆内做了许多加护和改动,除了主屋外,别处的屋舍大多完好。有一部分人受了点轻伤,但无人伤亡。
只不过,天子寿诞出现这种事,也算不祥。
一时间,不明坍塌真相的百官纷纷上折,要求燕王撤销求鲁馆,以防再有此类事件发生。
至于燕王是如何回应的,谢长晏不知道。
确切来说,燕王的寿诞后来是如何过的,她也不知道。
——她被郑氏勒令闭门思过了。
郑氏道:“你先是妒心大起,弄死了方姑娘献给陛下的舞水蝶,后又颐指气使不出席寿宴,反去求鲁馆生事;在求鲁馆内,你更是任性妄为导致坍塌引出大祸……”
“等等娘亲,求鲁馆不是我弄塌的……”谢长晏试图辩解。
“我知道,但百姓们不知道。上面那些话如今传遍玉京的大街小巷,都引为笑谈了!”
谢长晏无语。
“所以,在陛下表态之前,你先闭门思过吧。”
“等等,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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