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长情》第35章


果然,沈渊让那官员退下后,将手拢在袖中啧啧叹道:“真是奢靡。”
所以,敬武殿下又给即将谋面的皇帝夫君下了第二个定论——
荒淫无道。
抵达璧城的那一日,恰好是禹帝生辰。
沈渊招了个禹国的官员近前来,负手道:“你去给禹帝讲,南戎和氏璧已到,请他亲赴城门来迎。”
无视那官员目瞪口呆的模样,沈渊淡笑着回了车驾,八卦小能手玄姬开始兴致勃勃地向沈渊说着自己听来的八卦,比如禹帝为了迎沈渊入宫特意修了一座高台,起名为金兰台,特地从始空山寻来深山幽兰环阶而列,比如禹帝的寿宴便设在金兰台,比如禹帝最近似乎和皇后有些不和,据猜测是因为皇后不满禹帝为了沈渊这么费心思,再比如皇后是在禹帝还是王爷时就跟在他身边的,至今已有七年了,恰好是处于七年之痒的时间点,再比如禹帝其实最爱的不是皇后而是一位叫陶嘉的娘子,但似乎那个娘子最后自焚于自己的居所内,一把火,烧尽了禹帝一切与她有关的回忆。
起先是本着打发时间的意思耐着性子听玄姬讲,然而听到这里时沈渊有些唏嘘,感叹道:“男子薄幸,女子可怜。”
于是,那位皇帝夫君在沈渊心中的第三个定论是——
负心薄幸。
璧城近了,沈渊便将玄姬撵了出去,检点一番衣着和妆容后,车驾吱呀一声停了下来,谢长渝恭谨的声音响起:“启禀殿下,禹国奉先将军萧康奉禹帝旨意,前来接驾。”
沈渊面上覆着红纱,掀帘走出车驾,谢长渝在一旁垂手而立,她踩着车登走下来时,谢长渝上前一步扶住她,温热的手掌隔着衣物贴在她手臂上,她略略向他瞥去,却见他神色坦荡,心里一叹,也就任由他去了。
禹国将军萧康骑马立在三丈之外,沈渊往前走几步,看着高居在马上的萧康,眼底闪过凌厉之意,她浮起笑来,看着趾高气昂不愿下马的将军,道:“贵国皇帝陛下呢?”
萧康当年助禹帝登基时出了不少力,而后自己的长女也送入宫贵为淑妃,他本性也颇为骄矜,只是因年岁而逐渐沉淀下来,但他从心底里看不起南戎西狄北夷等外族,一应认为是不识礼教的蛮子。如今见了沈渊,他也未想过放下身架来,只骑于马上,俯视着那和亲的敬武公主,道:“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如何能满足公主的无理请求。”
他将手一抬,那身后是一顶大红的花轿,萧康轻蔑地开口道:“请公主上轿。”
无理请求?上轿?
沈渊眉一挑,周身威仪乍现,她朗声笑道:“本宫岂是他禹帝以寻常之道想娶便娶的?”
言罢也不忌其他,天地玄黄四姬早已在侧待命,天姬上前两步拔刀而出斩断萧康所骑马匹前蹄,当场血溅三尺。骏马长嘶一声,往一旁侧倒去,萧康未料得此番变化,又惊又怒,好在他尚有些底子,在马匹倒地之前已脱身半跪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一时间和亲仪仗皆乱了,沈渊趁乱夺过一匹马,翻身骑坐在上,绣履踩着马镫,其上金兰耀目,她驱马行至萧康面前,红纱外的一双眼带着笑意,道:“萧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萧康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他久经沙场这般多年,也从未见过行事如此蛮横的人,况且还是个女子,果真是南蛮之地教养出的公主,但他方才落地时将腿怵麻了,一时还未缓过来,只能半跪在她面前,嘲讽道:“但愿公主受得起萧某这一礼。”
“不需萧将军担心,敬武贵为南戎公主,受将军此礼,敬武无愧!”她眉目在骄阳下盛极,长鞭一扬便策马而去。在场一片人仰马翻之景,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皆以为她就如此只身骑马踏入璧城之时,她却突然勒住缰绳,听得骏马一声嘶鸣,马头偏转铁蹄踏定在不远处。
她在马背上回首看来,混乱中一人拢手袖中,纵是乌木覆面也难掩丰神隽骨。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在她回首时目光相接,如浮游飘零于风中的红线,谢长渝抬手,却不再是摊手邀约之态,他手背向着她,她再瞧不见那颗艳红的朱砂。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折过春来的第一枝桃花,替她剥过庭院中所结黄橙可口的枇杷,替她挽起过披在肩头的青丝,替她誊写过拗口晦涩的卷宗,替她斟过清香四溢的美酒,替她定下步步连环的计谋。
而现在,那双手背着她,向外挥了挥。
那人看着她,却在说,去吧。
谢三呵。
算是敬武负你良多,此生欠下的孽,不如来生再偿。
她勒缰调转马头,马蹄阵阵踏破前尘路,毅然决然地离去。
前方,禹国邺宫之中,还有一场足以奠定河山的谈判,正等待着她。
☆、禹帝
沈渊扬鞭策马沿官道疾驰而去,璧城恢弘的城墙近在眼前,红锦高悬挂满了城门,张灯结彩的模样很是喜庆。城墙上银甲在列威风凛凛,正中一人明黄龙袍,模样却是辨不清明。见她只身策马而来,那明黄衣袍的人身形似乎一僵,有些气结的模样。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扬,她的衣角也随之一荡,纤瘦合宜的身材隐含千钧之力,乌发半披,如山水墨迹飞扬在空中,高声道:“南戎敬武,见过禹帝。”
四周一片寂静,天地间唯剩乌发红妆与雪肤花貌,她深潭一般的眼,直直望向城墙高处的帝王,没有丝毫的退缩与避让。
帝王的声音传来,却是意料之外的温润,如戏折中如玉的谦谦公子,隐隐才能得见几分帝王的威严:“敬武何以弃花轿不顾,策马前来?”
“敬武不愿为一顶花轿而折腰,”沈渊扬起脸来,光洁的下颌暴露在阳光中,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然而她神情却高傲如九天之凤,她看着禹帝,道,“此生折腰只为这山河无限。”
禹帝眉头微微动了动,偏头对身旁内侍模样的人说了句什么,那身明黄便消失在城墙,沈渊静待了片刻后,那扇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城外是一骑风尘,城内是十里红妆。
大红的绒毯自城门铺开,往皇城深处蔓延而去,明黄龙袍的帝王负手缓缓行来,果真是温润的眉眼,丰神俊朗,像一块上好的玉,不凉不沁,熨帖在心头正好。他停在她面前,抬起手来递向她,道:“请公主下马。”
方才萧康轻蔑的态度惹怒了沈渊,她只身而来本是想给这个皇帝一个难堪,然而他不温不火的态度让沈渊一腔怒火有些无从发泄,只盯了他那只手半天,脑海里闪过某个人,花前月下的风流景,火气便全然消散了,她有些不情不愿地抬了抬下颌,意为愿意下马了。
一旁的侍人眼疾手快地走了过来,躬身跪在地面,欲以背为凳让沈渊踩着下马,沈渊皱了皱眉:“本宫从不如此下马。”
说着右腿一抬纵身落在地面,站在她面前的禹帝目光有些讶然,她却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袖子,风轻云淡不卑不亢地看着禹帝。
禹帝收回抬在半空中的手,握拳虚咳了一声,对她说道:“敬武随朕来。”
沈渊看着那架琼轩宝盖的车舆,依旧八方不动地站在那里,禹帝倒是没有出声,方才那个跪在地上的太监却有些急了,开口道:“敬武殿下,请上车舆。”
沈渊斜睨了那个小太监一眼,见他生的唇红齿白地便不与他计较,只懒懒散散看着禹帝,道:“敬武自南戎而来,历经月余之久,一路艰险难行处亦是咬牙赶路,为的是不负媒妁之期。”
她眼一抬,盈盈波光荡来:“如今却是累了,无法前行。”
禹帝侧身看她:“区区几步也难行?”
她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点头道:“难行。”
“那么,敬武欲意何为?”
“要抱。”
刚才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惊骇得忘了规矩,抬起来头见鬼般看着她。
就连禹帝也被震了一下,沈渊仿佛丝毫不觉这个要求的厚颜无耻程度,坦然地看着禹帝,道:“敬武乃南戎和氏璧,陛下以国礼相待并不为过。”
“敬武,受得起陛下这一抱。”
她向来举世无双,如何能以最稀松寻常的姿态进入璧城?她并非是来与这年轻的帝王填一阕白头偕老佳偶天成,也不需做那小女儿形容讨他欢心。她的厚颜无耻来源于她自己强大的内心,不为风霜雨雪世间险阻磨难镜花水月所惑,扶摇为阶直上青云,抬手间星辰入袖,俯瞰时山川在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禹帝与沈渊对视良久,沈渊已在心中盘算好他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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