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阿真》第57章


子却忽然从天而降似的,又是从身后猛得伸手圈住了我。我由惊转喜,转脸嗔怪了几句,他倒是不说话,只深深地、热烈地望着我。稍待,四目之间有些发僵了,我才领会过来,微微向他点了点头。
西厢客舍,清茶的气息弥漫,热气从那半旧的陶炉边不断散出,外面约莫下起雨了,不知过了几时。
衣衫懒理,丝发垂肩,他侧过身,一手撑起头,慵懒地眯眼看我,忽笑说:“你越发好了。”
我直直看他,不曾感到羞涩,倒还似有些未尽的缠绵之意,轻轻向他依偎过去,“十八郎,我总有许多不敢,又有许多为难,离了你便都聚在心头,见了你却又能一下子抛开,这怪是不怪?”
“不敢也敢了,为难也为了,还理论这些做什么?你不要去想这些无用的,徒伤心神。”他复又躺平,将双臂枕在脑下,淡然一笑,话音豁然而随性。
“嗯。”我低应了一声,便将方才的兴情去了一大半,因想他的话在理,却又私心里觉得他未能体贴我的意思,“也罢了。”我终是略作了一笑,化解我自己的尴尬。
“阿真,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总是这般怯怯的可不行!你是知我心的,你我将来的前程也都是筹谋定的,不是吗?难道你还是想逃避?!”我这里已放下不题,不料他却又紧张起来,猛地将身压下,鼻尖相碰,眼神似要将我吃掉一般。
“十八郎!”我实在没有他言及的那个意思,又不知他为何如此,急忙忙只得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细言安抚,“我见到你多少高兴,何曾有不好的想法?不过感叹几句,也是为了我的心,倒惹你不悦,我再不说了!好不好?”
他只定住神,良久才将身上的劲松下来,不觉额上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口中还不停地嘟囔着:“真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阿真自然生生世世都是你十八郎的人……”情难自已,我不觉哽咽,与他相拥而泣,这才恍悟了一些:他也是个痴人,心中敏感脆弱之处尤多,我竟一时混忘不察。
稍待收声,心意明了,再缠不过天色将晚,又要分别了。我们如旧并肩走向寺门。雨虽停了,路面的青砖还是湿的,几处损坏的小坑积了水,反出亮锃锃冷光。
“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只是……”行至坊门分头之处,他不走,倒忽而不好意思起来,握住我的手满面愧意。
我摇头笑笑,对他只有怜惜,“我都明白的,休提,且先去吧,有来日的。”他这才开颜,又嘱咐了几句冷暖,转便跨马而去。我望了许久,直至听不见马蹄声才低了眼睛。
快宵禁了,街上的人步履匆匆,我觉得有些凉意,抱臂搓了搓身子,也便踏上归程。这条回去的路早已烂熟于胸,一切原本平常不过的,可我一边行路,一边却不自在起来。恍惚间总觉身后似有人影尾随,而向四周看时却又不见异样。我不禁害怕,忐忑难安,三步一回头地走过了几个街坊,脊背直是冒汗。这是病了?还是什么幻觉?终未得解,只好带着这般疑问加速赶路。所幸,一路平安,未有多事,不过一两日后,都淡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郎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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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秋阴不散霜飞晚(二)
九月已至,我离开九成宫也整整两个月了,还未听到一丝圣驾回京的消息,日子在悬而未决和木已成舟之间落成一种奇怪的平衡。这期间,我又去了梅园多次,这令我几近麻木,将纵情恣意变为一种排遣幽怨无奈的手段。唉……光阴虚度,岁月空添,千般万种只汇成这寥寥一叹。
“真娘子又是要出门逛去?”
这一日,我仍旧依约要往梅园去,一只脚方踏出房门却被侍候的女孩突然追问了一句,我愣住了。想她们自从被派来服侍,我连她们的名字都没有询问过,我也不懂使唤,凡有事务都是自己解决或她们主动。二人初时见我话语还多,后来知我常常爱静,也便改了,更是从未管过我的行动。
“嗯,和之前一样,我逛逛就回来。”我点点头回道。
“这……”女孩们闻言面露难色,互相瞥了一眼,右边的才开口说道:“这些时日娘子出入甚是频繁,兰陵公府上连着五六次遣车马来接,都落了个空。前几日娘子也是出了门,夫人亲自来接你,见你还是不在,脸色大变,责骂小婢们看顾不周,没有随从,还说再有下次就要告知老爷惩罚我们。所以,今天让小婢们跟着娘子去吧!”
“是啊!若非惊动了兰陵夫人那般严厉,小婢们也不敢烦扰娘子,实在是不得已啊!就让我们跟着吧!”另一个女孩也苦苦向我哀求。
“你们说得可是真的?”我一时心下大惊,实在没料到这般内情,而略作一想,竟十分反常:虞娘子修养高贵,善良温柔,从不会苛待下人,为什么她们会用“责骂”、“严厉”这些词去形容她?更重要的是,连着五六次接我,却都是我不在的时候,会有这么巧吗?
我回过神来时她二人频频颔首,又说:“小婢们不敢撒谎!除此之外,少夫人也有过问,但都以为娘子是与那些同为傧从的女孩一道出游,可以互相照应,才没有多说的。”
这下,我只觉事情愈发蹊跷,倒不好回答了。又愣了半晌,眼看约会的时辰逼近,还是丢下那句“逛逛就来”,匆忙离去。这离去,其实更是逃避,因为我一个人,已不敢再往下想。
寺院,客舍,我与十八郎。
“真儿,以你之意,是觉得思礼发现了我们的事,故意去府上接你来印证你的行踪?”
我将所有的疑惑与担忧告诉了十八郎,本想听到他一如既往的宽慰,却得到了他不假思索的反问。他终究将这个无情的答案硬生生地抛给了我。我心内一顿,背后发凉,握紧的双拳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着实有些承受不来——那么长时间了,峰回路转,起起伏伏,终于是报应来了?
“我……我不知道啊……”心虚使我发不出半个实音,只能用微弱的气声回答他,似被人掐住了咽喉。
“这不可能!从何说起呢?”他变得略有不安,抱起双臂在我面前来回踱步,“她若真的发现,真有不满,难道不应该直接问我吗?这不像她的行事,这不通啊!”
他开始不断重复这些话,问我或者是自言自语,从略有不安到渐渐慌乱……我发现,他,怕了。西市书墨肆与我搭话,他没有迟疑;初次约见梅园与我相认,他没有退缩;向我表白,他直言不讳;将我接到自己府上,他依旧表现得天衣无缝……他不止一次劝我与他齐心协力,不止一次劝我不要胆怯不前,他更说过所有的事他自有担当,可如今事尚未定,他居然,怕了。
“倘若事发,就都推到我头上吧,与你无关。”我不愿再看他惶然无措的模样,在进退踌躇的一瞬间做出了选择——我们两个,总有一个要担当这一切吧。
他这才停下不安的步伐,缓缓转身看向我。那张脸上啊,曾经意气飞扬的脸上啊,一片灰暗与歉疚。他甚至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你别这样,我舍不得你这样。”我走向他,泪水说着便泛滥而下。我啊,天生没有硬心肠,对他,早也是不计后果的。
“嘭!!!”
在我抬起手就要触摸到他的前一瞬,在电光火石之间,客舍紧闭的房门猛然大开,而门下所立之人宣告了一切的终结。虞娘子,她恐怕已在外久候了。
未及我们做出任何应对,她便踏进来了,穿戴精致,纹丝不乱,脸上瞧不出一点愠怒,过门槛时还不紧不慢地轻提了一下裙边。这般从容尊重的态度与方才震耳欲聋的推门声相较,显得过于风轻云淡。
见此状况,我便知其中隐藏着惊涛骇浪,却也来不及细想了,只能接受现实。刚刚才做出选择,这便要兑现了。我转正身体,向她跪下了,也以一种类似的平静去承接她的“问罪之师”,而这个场景,我以前有多恐惧,现在就有多甘愿。
虞娘子并不理会我,而是缓步移到十八郎身侧微微一笑,牵住了他的袖口,依旧没有要动怒的意思,说道:“十八郎,你向来胸襟骄傲,不肯曲脊于人,怎也做出这样的事?我并非是不让夫君纳妾的妒妇,但这普天下的良家女子有千千万,你怎么偏看上她了呢?她不过是个马奴,就算如今身份不同些,也终究改不了奴婢的出身。婢为贱流,本非俦类,若以婢为妾,大则触犯律法,可徒刑一年半,小则有亏夫妇正道,颠倒冠履,紊乱纲常,实在是不可取的啊!”
她这一番话,虽似言言逆耳,却是字字诛心。既是对他夫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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