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阿真》第60章


姻亲,则必然唇齿相依,荣损相因。你入宫,得到陛下的恩宠,为我虞家增光的同时,也算是为萧家出力,也便就是为十八郎的仕途助力。”
“你……”我被她这番看似义正辞严的话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万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居然把自己挚爱的丈夫的前程当做威胁我的筹码,还是说她为了借入宫的方式惩罚我,连自己的爱,自己的尊严都不顾了?一夜之间,她竟变得这么可怜了!
“阿真斗胆,想问娘子一句,你真的爱十八郎吗?”我不得不问上一句,我还是不敢相信。
“啪!”未及反应,一声清亮的耳光便落在了我的脸上,“贱婢!十八郎这个称呼也是你叫的!”
她喊罢拂袖而去,方才还在抚弄的披帛滑落在地。我捡起来拿近看时,那上头的纹样叫做连理缠枝。她这次没有回头。
次日起,一场大病如山压顶,来势汹汹。高热不退,咽喉咯血,水米难进,形销骨立,我似乎一下子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虞公为我请来了全长安城最好的大夫,令他日以继夜地守在我居住的院子。若在以前,我会万分感激,可是现在,我再明白不过那背后的居心。在还能有些意识的时候,我佯装吐药,拒绝就医,我想一死了之。这条命若是还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不过,老天终究不会偏帮我,我的生命终究未能顺利终止。初冬来临之际,我痊愈了,除了尚显消瘦,其余平复如旧。
作者有话要说: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的意思便是: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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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满袖尘埃推不去(二)
十月初五,第一场大雪降下,大到覆盖了整座都城,却没有掩盖得了一个音讯——李世民结束休养,从九成宫回来了。仅仅隔了两日,初八的清晨,掖庭局复召傧从入宫的谕告便传到了虞府堂前。
我要入宫了,登车临去,依旧是少夫人相送。我自来到这个家,尽管受到她不少关照,却从来没有与她过分亲密,但此刻看着她,不由感慨良多。她贤惠贞静,是个能相夫教子,周全持家的善良女子,与性情单纯,敦厚老实的虞公子正是一对佳偶。我不知道为什么虞公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够光耀门楣,为什么不相信这样的夫妻可以教导出优秀的孩子。也许,在那些老于世故的官宦眼中,只有在官场争得一席之地,在君王面前留了名姓,才算是光宗耀祖。
“大病初愈便要你入宫服侍公主,真是不容易。切记寻空多多保养,不可过于劳倦了。”她还是那般贴心叮嘱。
“阿真不是娇弱之人,服侍公主也不过是伴读而已,倒不辛苦。反是夫人,既要安排家中大小人事,又要照顾两位小公子,才是真的不容易。夫人啊,你和公子一定会快乐地度过一辈子,两位小公子也一定会成为像你们一样心地纯善的人。”
我的话有些多,对她来说也有点莫名其妙,但她听完后忖度着看看我,最后还是付之一笑,温柔地点了点头。
车驾出发了,离太极宫越来越近。
雪化时节,寒气逼人,掖庭局给每一位傧从的屋里都添加了炭炉,陈设也全部应季更换。女孩们久违数月,都聚拢在一处谈讲说笑,十分热闹,只有我依旧显得格格不入。
“阿真!你给我站住!”
我兴味索然想要回房,只低着眼睛走在廊庑之下,也未留意四周的动静,不料迎面突然飞来一句呵斥,抬头看时,才见是崔绿锦。
“哦,是崔娘子啊。你没在那一处和她们一起说话吗?找我有什么事?”我因知她素来急躁,脾气蛮横,便觉得左右是她那些捉弄人的事,倒也不十分在意。
“你和我表兄是怎么认识的?!”
“啊?你表兄?”对于她紧接着抛出的这个问题,我诧异万分,完全没有任何思绪,便赶紧否定:“我并不认识你的……”可话到一半,脑中闪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徐道离,这下倒真赖不得了。
“怎么?你不想说?!”她不耐烦,升高了腔调又追问一句。
“嗯……”虽赖不得,却不知怎么说,更不知徐道离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不过是患难时的朋友。”我搜肠刮肚挤出了这个不算太过分的答案。
“仅仅是朋友?”她抱着双臂,睥睨于我,显然不太认同,“那他为什么说他喜欢你,还要娶你?!”
“我……”我再一次被她的话噎住,但心下已明白了□□分。想这崔绿锦爱慕之人便是徐道离,而徐道离的心思却……我怎么各处欠不完的债啊……
“哼!我不管你们过去有多少故事,但他永远不会是你的!”她也不用我解释,直接开始示威,“你不过是虞家收养的野丫头,虞家也并非什么大族,而我出身博陵崔氏,簪缨世家,姐姐是后宫美人,姑姑就是表兄的父亲曹国公李勣的正妻,亦有诰封在身,你以为你比得了我吗?”
“比不了。”这轻贱的话当真不知道是第几次听了,我也更加没什么好说的。
“你知道就好!离他远些!”她这才略加满意,又警告了我一句方罢了,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失神许久,恍然回悟,也只有长长一叹。虞萧崔李,王侯将相,哪一个是我这马奴能得罪得起的?但我又天生命乖,偏与他们牵扯千丝万缕。我如今倒求着他们来要了我的命,可他们都更爱惜自己的羽毛。
翌日,鹤羽殿。
时近中午,假期后的第一次伴读结束了。赵博士按例收走每位傧从的习作,然后领着众人依序退出俱净斋。我以为今天又是这般平常的一天,但公主却又将我单独叫了回去。
“不知公主唤臣女回来有何交代?”安静的书斋内,公主屏退左右只对着我一人,我内心忐忑。
她先不说话,而是提起长裙从上头走了下来,越近脸上倒越发露出了愧色似的,缓缓才开口道:“上次捉弄你都是我一时冲动,你的手还疼吗?”
我只以为自己会再一次迎来一顿鄙夷,却不料她的态度竟有了如此反转,内心大惊,连忙退后三步:“公主折煞臣女了!”
“唉,我知道,是我的态度不好。”她轻叹着摇头,一片坦然,也更没有一丝公主的架子,“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误解。我看你从来都不合群,待人好似冷冰冰的,以为你很是自傲。另外,我父皇他又很喜欢你,这让我更觉得你是一个恃宠而骄的人。直到那次我伤了你,母后才私下里向我说了你的身世,而你也并没有把我的错误向父皇告状,我才明白了这一切。阿真,你冷淡只是因为你的身世凄凉,你不合群也都是因为别人的轻视,对吗?”
她这一番解释让我几乎感动得要落泪。连月来的阴云密布令我不敢想自己还能见到一丝光明。我甚至有些感叹,幸好未能顺利求死,不然这算得上是个很大的遗憾。
一时间,云消雾散,她笑开了,“以后你在我面前就不要拘泥了,你我本就年岁相仿,是能和睦相处的。你的字写得极好,我以后还要向你多多请教呢!”
“虽然公主宽和,可到底有君臣之分。阿真只以后听凭公主差遣就是了,请教实不敢当!”我认真说道,心里虽高兴,却也有分寸。
“什么君臣呐!来年父皇纳你为妃,名分上我还要叫你一声姨妃,这倒怎么算?呵呵呵……”
她又巧笑一阵,倒忽然牵出了这个实实在在的大问题,我内心刚刚生出的一点愉悦心情瞬时熄灭。
“这里没有别人,就不要害羞啦!走吧,我们一同用午膳!”
她以为我的沉默是来自待嫁女子的羞涩,可我早就没有那种资格了。我只是在想这迟早要面对的事情如何面对,而就算是为了十八郎的前程,我也好像还是不想成为皇帝的女人。
我与长乐公主共进午膳,膳食丰富而鲜美,但我吃在口中,只味同嚼蜡。
幸而,直到月中放了假李世民都没有召见我。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反倒成就了我的须臾安宁。或许,就这样一辈子呢?终老深宫,无人相逼。谁知道呢?不过是又一次的臆想。
不能再出门的假期,无事可盼的假期,虽只短短三天,却好似比长安的冬天还要漫长。虞府好冷啊,冷得围着炭炉还会发抖。上一场大雪还未化尽,夜里就又下了一场,枯枝被压断的声音不断传来,刺耳又惊心。
“嗳!你听说了吗?兰陵公府上出了件奇事!”
“当然知道了!我昨天就知道了!”
镇日无聊,本在窗下前发呆,恍惚间几句闲话飘到耳内,便知是服侍我的婢女,又一觉似是提到了“兰陵公”,不由我关切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进来说吧!”我将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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