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阿真》第61章


“当然知道了!我昨天就知道了!”
镇日无聊,本在窗下前发呆,恍惚间几句闲话飘到耳内,便知是服侍我的婢女,又一觉似是提到了“兰陵公”,不由我关切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进来说吧!”我将纱窗推开一个小缝,对着外头说道。
“娘子,我们……打扰娘子休息,请娘子……”
“没事!你们刚才在谈些什么?”她们进门一脸愧色,以为我恼了,可我只关心谈话的内容,越发等不及似的打断了她们。
“就是前两天,咱们虞娘子亲自作主为兰陵公娶了一房妾室,这女子叫弄影,原就是那府里的一个普通婢女。”
“是啊!这事还奇在,原本奴婢是做不了妾的,倒还是咱们娘子让虞家的一个远亲认了弄影为义女,为她脱了奴籍,才成的好事。”
“我们虞娘子可真是个大贤大德的人啊!弄影遇上这样好的主人,又能嫁给兰陵公那样的君子,真是她的好福气啊!”
“就是啊!一下子飞上枝头成了妾室,也就是半个主子了!这要换作旁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我耐心地听她们说完了所有缘由,虽颇感意外,却并没有失落的情绪,更谈不上难过。有一瞬失神,在想虞娘子为何要这么做,却突然在侍女们的羡慕声里找到了答案——我是马奴出身,弄影亦是奴婢出身,虞娘子可以帮弄影放良为妾,而我却想都不能想,她不过是想借此事羞辱我罢了。
羞辱我却成全了弄影,我猜虞娘子一定不知道,弄影对十八郎的爱慕比我和她开始得都早。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为女主辩白什么
文到此处我也从来没有写过女主是没有错的
她错在生而卑贱,错在随遇而安
卑贱让她无从选择,遭遇让她越陷越深
……
小天使们评论吧,单机女王的寂寞我已经受够了!(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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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一)
贞观六年十一月初二,突厥铁勒十五部之一的契苾部落可汗契苾何力率母弟及本部六千余家在沙州归降大唐。这个消息数日后便传至长安,一时令朝野沸腾。我虽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孙子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契苾的归降对国家来说无疑是天降的大喜事,而对李世民来说,更是。他次日便颁布诏书,将契苾部安置在甘凉一带,赐予契苾何力左领军大将军的职衔,封他的母亲为姑臧夫人,弟弟为贺兰州都督。不到五日,宗室女临洮县主赐婚契苾何力。
就在我以为大唐的皇帝陛下忙于国政,无暇顾及,已经暂时遗忘了我这个渺小女子的时候,一次偶遇令这安静的辰光戛然而止。这一天,我仍是被公主单独留下同进午膳,罢了回转掖庭,于延嘉殿前的一道临水小路迎头撞上了从南面凌烟阁出来的李世民。他没有带侍从,身上也只穿着一件简单便服,像是正在独自休闲。
“哦,是你啊。”他抚着方才被我冲撞的胸口处,有些意外但似乎无意怪罪。
“陛下恕臣无状,臣没有注意到前头有人。”我给他行礼解释,一边向他下跪,心中波澜已平,也不惧怕。
“起来,跟我来。”他不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带出任何情绪,只是弯腰将我扶起来,说了这句话。
“是。”我知道我逃不掉。
甘露殿,我跟着李世民来到了这个我完全不了解的地方。殿内格局陈设略无特别,只是尤其暖和,就像春天一样。他将我领到一间不算大的暖阁,内侍即左右添了几面连地屏风,又加了炭火,方告退下。他没有坐在上座,而是将茵褥搬到了我的跟前,此间距离触手可及。
“你变样了,瘦了,瘦了很多。”蓦然开口,他仔细将我打量着。
“九月间患了一场大病,幸而未死,才能再见到陛下。”我如实相告,心情却也因此变得复杂起来。他和我一样被虞公的计划蒙在鼓里,我不该再那么刻薄地对待他,可我一旦表现得缓和起来,又会不会让他觉得我已经妥协了……这分寸如何把握?
“那你都好了吗?”他的声音明显变得关切,“天寒地冻,你怎么不多穿一些?”
“谢陛下关怀,但阿真早已痊愈。宫中衣着皆有定制,阿真是傧从就得穿着这身袍服,不能逾越。况且阿真年轻,并不怕冷,倒是陛下万金之躯穿着如此单薄,才该善加珍重。”
“你这话是说我年纪大了?嫌我老了?”
我只是照常回答,并未添加一丝意气,倒不知他是怎样理解我的话,竟觉出这种意思来。我不便与他理论,只答道:“陛下今年不过三十余岁,于男子而言,春秋鼎盛,风华正茂。”
“呵呵……”他微一摇头,反轻笑几声,“你不通,太不通了!我每次和你说笑,你都听不出来。”他似是嫌怪,却又缓缓拂来温情的目光,“你不要总以防备之心待人。我手上有刀剑吗?没有。我强迫你了吗?也没有。”
我似乎被他的这般情态打动了,心里竟涌动出一丝感愧,觉得不那么排斥他了。而就在这动摇的心意无处落脚的间隙,他的忽然伸开双手揽住了我的两肩。
“陛下不是不会强迫阿真的吗?!”我醒过来了,大喊着迅速缩转身子逃离了他的双臂。
我胆战心惊,紧张得全身筋骨都在抽搐。我躲到一张屏风后面,手攀住上头的木骨,将绸面都掐破了。我若从了,便成全了他们所有人的愿望,若不从,也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呼救,我一个人,一个人,就只有一个人!
“嗳……”当此时,他忽地,极其反常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浑身松弛地坐在了地上,“我不过是见你好像心神不宁,以为你又有不适,怕你只是嘴上说不冷,倒又要像在西海那次昏倒过去。”
所以他只是想要扶着我而已?我不禁咋舌,方觉刚才自己那大难临头的样子着实过于夸张了,因而尴尬不已,顿时满脸发热。
“呵呵呵……”他无奈苦笑,又带着些自嘲似的,抬手指点着我道:“快出来吧!”
我惭愧难当,却又不好再拖延,只便一点一点从屏风后面挪了出来,而那绸面上被我抠破的几个小洞倒是真复原不了了。
“你说你这……”
“陛下,秘书少监虞世南亲作《圣德论》一卷恭请陛下亲览。”
我刚刚挪回原处,李世民也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忽然进来通传的小宦打断,而这通传的内容也倒有些意思。
“虞世南?”李世民也觉得十分意外,看看我又回身问了那小宦一句,“人在外面吗?”
“虞少监并未前来,是差人送来的。”小宦答道。
李世民便叫放在几案上,好像没有即刻就看的意思。我便私下里想,以这《圣德论》的命名来看,约莫是叙述功德的文章,并非公文一类,只是虞公之意则大不好揣测。
“你又在想什么?过来。”
也就是这思索的片刻,李世民却已入了上座,手中正握着那卷《圣德论》将欲拆看,而其身侧早也摆好了一张茵褥。我摸不透他的想法,又愧疚于方才的误会,只得遵从而去。
“既是虞世南所作,你来读给我听吧!”他拆开纸卷却向我递出来,自己往那扶手一靠,倒不管了。
“这……好。”我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双手接过文章。我展开文卷,虞公的一手端正楷书便跃现眼前,可再一看内容,我却是一个字也读不出口——满纸是讴功颂德的溢美之词,几乎要把个李世民夸到了天上去,便是上古的圣君贤明也只得与李世民并肩而已。
“怎么不读啊?难不成有不认识的字么?”李世民催促道,又显得有几分戏谑。
我从来不觉得虞公是一个如此阿谀夸耀之人,他的城府应该不会让他做这样看起来很浅薄的事,却如今事实就在眼前,真让我不敢相信也更不屑朗读。
“你又怎么了?”他看我还是不读,起了几分疑惑,也便顺手将纸卷抽了过去亲自看起来。可不过片时,他竟发出一阵大笑,“你是不是在想,虞世南他这样夸赞于我,我并不配,你不愿读它?”
“我……”未料他这样直白地反问,倒也算说对了一半,“阿真并无鄙薄陛下的意思,而况前不久突厥的契苾何力刚刚率部归顺,这不战之功也是因为陛下的威名远播,故而虞公的赞美正当其时。”我违心地解释了一通。
“呵呵,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他完全不吃这一套,一句话便将我打回了原形。我自是沉默不言,他倒也没再为难,只是兀自铺开文房,又将一只笔向我送了过来。
“我说,你来写,总可以吧?”他说道,“给虞世南回封信。”
“陛下若需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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