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第79章


秦汜在她头顶轻声道:“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半晌不闻头底下人应,秦汜抬起头,又低头去看她。
苏虞泪眼朦胧。她颤着声应:“好。”
秦汜微微笑起来。
苏虞也勾唇笑了笑,眼泪却仍是止不住。
秦汜长叹一声:“太后当真变得娇气了许多啊。”
苏虞闻言,咬了咬唇,闷闷道:“我原本就爱哭,从小哭到大的,眼泪一掉,父亲祖母就心软了,什么都由着我。进宫之后……哭便无用了,多的是落井下石的,哪还有给我擦眼泪的人。”
她那所谓的坚强也不过都是硬撑起来的壳子,里子还是个娇里娇气的小姑娘,只是经受得太多,再没了放肆大哭的气力。
秦汜伸手替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道:“那往后便由我来给你擦眼泪,什么都由着你。”
苏虞伸手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他,闷在他怀里道:“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一晃几日过去,前方战事正激。
苏虞是想着等这场仗打胜了,再同父亲一起归京,奈何父亲一早便交代下来等秦汜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便派人护送他夫妻二人先行回京。
苏虞只得应下。
这日夜,她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一早便动身回京。
夜里睡着,忽然被一阵吵吵杂杂惊醒,她迷迷瞪瞪睁开眼,发现秦汜正坐在榻沿手脚迅速地穿戴衣物。
她转头望向帐外,寒风吹拂起帐帘,望见一片刺眼的火光。
第89章 陌路一条
秦汜穿腰迅速地穿好鞋履; 穿戴整齐后起身,回头一看,便见苏虞已经醒了。
苏虞睁着惺忪的睡眼,从被子里钻出来。她皱着眉问:“发生什么了?”
秦汜从腰间抽了把匕首塞进她的手里,道:“你留在这帐中,我去看看。老老实实待着; 等我回来。”他面上仍是镇定的,开口说话却泄露出一丝难掩的慌张。
眼下这局势; 主力军全部出动; 只剩下一队兵和伤兵留守营中……他如何能不慌?
秦汜言罢; 转身急匆匆离去。
苏虞手伸至半空中,生生顿住,心头凉了一片。
她放眼去看那火光,熊熊燃烧着,把黑夜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瞧那方向……竟似乎是粮仓。
苏虞眼眸一缩,心头顿时只剩下两个字:危矣。
她手脚僵硬地披上外裳; 忽然有人掀帘进来,她心里一紧,袖子里的手握紧了秦汜适才塞给她的匕首。
那人一进来; 立马单膝跪地; 道:“属下杨泰; 奉王爷令保护王妃。”
苏虞心里一松。她问:“外头情况如何?”
杨泰顿了顿才道:“情况不妙; 鞑子夜袭我军空营; 烧了我军粮仓……王妃要做好撤离的准备。”
苏虞心口一窒。父亲为了兵分两路出其不意; 几近全军出击,却疏忽了后营。
火光越来越亮,混杂着刀光剑影撕破了半张夜幕。
帐外刀鸣剑啸声愈来愈近,苏虞攥紧了手里的匕首,杨泰拔刀蓄势待发。
忽然一士卒被凌空仰倒着掷了进来,帐帘被撕破,染上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痕。
苏虞袖中的手一颤。她看了眼那仰躺在她脚边不远处的尸体,腹中插着一把长弯刀,自腰腹间堙出一片血滩。
再一抬眼,又有三两人死在帐门外,而后一把弯刀刺了进来,杨泰立时上前与之过招。
十几招下去,仍是难解难分,苏虞在一旁看得眼皮子直跳,心也砰砰乱跳,落不到实地。
忽然又有人破门而入,苏虞瞧见那人手中所持是把长剑而非弯刀,心便定下大半。
那长剑猛地从后方刺入那突厥人的后背――他摇晃了一下,杨泰便立马逮住时机举刀刺入他心腹。
那突厥人一口血吐出,弯刀撑地,终是踉跄倒地,再不复生机。
苏虞长吁了一口气,再定睛一看那持长剑的人――
竟是一身血污的卫霄。
卫霄见那突厥人死去,立马上前去扯苏虞的胳膊,急道:“外面支撑不住了,快跟我走!”
苏虞猛地躲开他的手,一脸惊疑地看着他。
“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卫霄疾呼。
苏虞指尖发颤。秦汜明明说要她待在这儿等他回来……
“……我不走。”她要等他回来。
又有突厥人进了帐,杨泰疲于应对,卫霄反手挥了一剑,转头来见苏虞仍无动于衷,他急了眼,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子道:“留在这里等死吗?!”
苏虞被他扯得踉跄了一下。
卫霄深吸一口气,道:“是他要我来带你走的,他原本派来护送你离开的心腹死了。”
苏虞怔怔地抬眼,颤着声道:“……那他呢?”他身上还带着伤!他压根儿就不是将士,不过只是来和谈的使臣,却三番五次上战场。
“放心吧,死不了,你留在这儿也只会是他的拖累,先撤回凉州去搬救兵!快走!”卫霄侧身又是一挥剑,与刺来的弯刀猛地撞在一起,僵持住。
苏虞耳中一声清鸣。
一剑一刀正难舍难分之时,忽然从侧面刺过去一把匕首,正中其腰腹,那鞑子腿一软,卫霄便占了上风,一个翻手长剑挑起,刺入那人胸口。
苏虞往后退了一步,却仍躲不过迎面而来的血色匹练。
那人倒了下去,苏虞颤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了一脸的血。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苏虞一阵眩晕。
卫霄收回剑立马去拉她,苏虞站立不稳,踉跄着被他一路拉出了营帐,眼角余光里看见杨泰紧随其后。
卫霄一手拉着她,一手挥剑同杨泰一起杀出一条路来。血路尽头有人牵了数匹马来接应,卫霄见了立马把苏虞托着上了其中一匹,又翻身自己也骑了上去。
苏虞皱眉,抗拒极了,她低声吼:“我自己能骑!”
卫霄半点不搭理她,兀自把她扶稳坐好,又赶忙去牵那缰绳,御马飞奔而去。
苏虞被马颠得头昏脑胀,耳边风声呼啸,她回头望了眼火光中的营帐,厮杀声不绝于耳。
秦汜又在那其中何处呢?他要她等他,她却跟着旁的人先逃了。
苏虞回过头,马儿已疾驰进前方浓重的黑夜中背后的火光已越去越远。
疾驰中,卫霄御马,他牵缰绳的胳膊屡屡擦碰到她的,她的肩背也时不时触碰到他的前胸。
虽说是情势逼人,可苏虞还是不自在极了。她在风里侧过头对着卫霄吼道:“世子下去换匹马罢!这匹我自己来!”她又不是不会骑马,只不过多年未练,生疏了些。
卫霄却好像不曾听见。
苏虞皱起眉,耳后似乎传来一声刺破空气的呼啸声,接着便觉卫霄禁不住身子往前一扑,下颌砸在她的肩头上。
苏虞心里顿觉不妙,抬了抬那一侧的肩膀。
卫霄脑袋没挪位,在她耳边道:“别动,夭夭。借我靠一会儿。”
苏虞眉头未松,道:“我乃有夫之妇,世子还是和我保持些距离吧。”
卫霄似乎叹了口气,问:“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苏虞没吱声。
他又继续开口,声音似乎有些断断续续,也不知是不是被风吹散了:“你告诉我……我到底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讲给我听,我都好好记着,我改还不行吗?”
苏虞心里一堵。
他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在自己家族和她之间选了前者,二者之间择其重,毫无指摘之处。
可她也没什么错,只是不再如年少时那般喜欢他了。
物是人非,他和她之间只有陌路一条。
苏虞垂着眼不曾应声,忽然察觉到卫霄把缰绳塞进了她手中。
苏虞一怔。肩膀上的脑袋越来越沉,她忍不住抬了抬肩,却抬不动。
她心里忽然凉了一片,喊了声:“卫霄!”
无人应声。
苏虞一手握着缰绳,一手颤着往后探去――
触到一支羽箭和一片粘稠的濡湿。
第90章 风声凄凄
耳边风声呼啸; 苏虞一颗心直往下坠,掉进无底深渊。
她从来没有想过卫霄会死; 就算她曾经恨过他。他就该一辈子活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触不到摸不着但看得见; 偶尔想起来; 抬头看一眼,看他过成了什么样子; 再感叹一番物是人非。
就算要死; 也应该离得她远远的,不教她瞧见,和她不沾半点关系。
绝不应该像眼下这般,他在她身后; 替她挡了一箭,死了……岂不是她欠了他的?
他死了她会难过吗?
以后会不会难过她不知道,但眼下此刻,她是有几分难过的; 或许比几分还要再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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