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第80章


他死了她会难过吗?
以后会不会难过她不知道,但眼下此刻,她是有几分难过的; 或许比几分还要再多一点。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是她和他再也回不去的儿时和少年时。
前方的路忽明忽暗; 马儿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去,苏虞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反手扣住卫霄的腰背。
可她到底力气太小,马上太颠; 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失去力气的卫霄颠下去。
苏虞急了眼; 声音隐带哭腔:“卫霄!你醒醒啊!你应一声!”
只闻风声。
正当苏虞几近绝望之时; 忽闻耳边气若游丝――
“我,我应一声,你答应改嫁于我吗?”
苏虞一怔,紧接着便是一阵欢喜涌上来,她赶忙侧头道:“你莫要再说话了,也别睡,再撑一会儿,马上就到凉州界内了。”
“……好。”他才应下却又立马食言而肥,虚着声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我哪儿做错了。”
苏虞颤着声道:“你哪儿都没错。”
“可,可夭夭为何不愿嫁给我了呢?”
苏虞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没有应声。
身后人似乎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苏虞也不敢再回头开口,生怕她一开口他却再没法应声了。
过城门的时候,她忽然察觉到手里被塞进了个什么缎子质地的物件儿,触到他冰凉的指尖。分明是极轻易的动作,他却好似费尽了全部的力气,将之放进她手心里,便沉沉垂下。
苏虞低头去看,夜色浓稠,瞧不清是何物,只摸得出似乎是一只荷包。
苏虞侧过头问:“何物?”
良久……无人应声。
耳中只余风声凄凄。
***
卫霄死了。
死在赶回凉州的路上,死于一支抹了毒的羽箭,死在……苏虞的背后。
留下一块玉佩,和一盒还未来得及送回京的骨灰。那是卫戍的骨灰。如今捧骨灰的人也成了灰。
苏虞看着手心里光泽温润的玉佩,竟认不出这到底是她的那一块还是卫霄的那一块。她想起她少时偷偷拜托玉器师傅雕了块玉佩出来,拿去送给卫霄。
卫霄收下了,转眼又送过来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只是玉质不太相同。
她问起来,他答是照着模子让玉器师傅雕了块一模一样的,拼做一对。
苏虞彼时欢喜极了,日日将之戴在身上。后来大梦一场,醒来后便把玉佩还给卫霄了。
眼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手里。她竟已记不起这块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
苏虞握紧手,玉佩的棱角扎进她的手心,她却毫无知觉。
忽然有人把她的手一点点掰开,把玉佩拿了出来。苏虞一怔,掌心空空,心里也空落落的,她抬头去看。
秦汜把那玉佩收起来,道:“便先交由我保管罢,等回京了再还给你。瞧着它哭是个什么道理?”
苏虞闻言,抬手摸了摸脸颊,湿润一片,这才惊觉自己竟流了泪。
苏虞怔住。
秦汜叹口气,道:“你再这样,孤便要吃醋了。”
苏虞嘴一瘪,道:“他都死了,你还吃什么醋。”
秦汜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道:“就是因为他死了,偏偏还是我命他去护送你离开的,这债还不上了,才难办。”
他不过在是权衡之后选择应下卫霄的自请,他不喜卫霄,但无法否认卫霄是当时那批人中武艺最强的了。
不料竟成眼下这般局势。若非是卫霄挡在了苏虞背后……那么中毒箭的便是苏虞了。
秦汜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正胡乱想着,忽觉肩头一重。
苏虞歪着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秦汜低头看她,她却目视着前方的虚空之处。
半晌,听她轻声道:“拈酸吃醋的小女儿家做派就不像王爷了。王爷且放心,我难过一阵子就好了。要我转眼便忘了这个人当没发生过,也未免太凉薄了些。”
秦汜轻“嗯”了一声,抬手拢住她另一侧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二人在屋内静坐,忽然有人叩门,苏虞支起脑袋,秦汜道了声“进”。
接着便见一小厮进来传话:“刘大人请王爷王妃入正厅,有客人来访,指明要见您两位。”
秦汜有些不耐地摆手,道:“不见!”
苏虞坐着未动也未开口。
那小厮有些为难,又赶忙添了句:“似乎是带着粮草来的。”
秦汜和苏虞皆是一顿。
那夜营帐中失火,最开始着火的便是粮草,烧得一干二净,片谷不剩。突厥打的便是烧断大梁大军后方补给的主意。
将士们吃不饱喝不足哪来的力气挥刀和敌人拼命?
原打算抽调凉州库粮,却不曾想凉州已是自顾不暇。城中流民过多,秩序混乱,凉州刺史刘民吉遂开仓放粮,在城门口施粥,眼下库中已只剩下寥寥几粒谷粒了。如今又正冬日里,秋时的收成不太好,委实再无多的粮食了。
募集城中富人捐粮,响应者寥寥,无一不是捂紧了荷包,把粮屯起来。
这一出后,苏虞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京城倒是粮仓丰富,然远水解不了近渴。
眼下这位是要捐粮吗?为何指名道姓要见她和秦汜?
二人对视一眼,秦汜便转头对那传话的小厮道:“片刻便来。”
小厮恭敬地颔首退了出去。
随后,夫妻二人起身,往正厅去。
……
到了正厅中,苏虞才恍惚意识到那人压根儿不是要见晋王晋王妃,分明是想见她苏虞。
自她走进这厅中,那人的视线就未从她身上离开过,却又不讨人厌,很友善的目光。
苏虞抬眸去看那人: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瞧着个子不太高,却很是壮实。
五官瞧着有些熟悉。
第91章 将心不老
苏虞面上浅笑; 心里却在纳闷她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此人。
着锦衣戴玉扳指,却半点不像是铜臭商人; 反而眉眼英气; 盯着那双眼细看甚至能瞧出其隐带肃杀之气。
那份肃杀之气; 苏虞只在父亲眼里见过。那是在战场上手刃敌军、殊死搏斗时; 在血河尸堆里沾染上的。
苏虞眉头轻挑,似乎记起这雪中送炭人的身份来了。正欲开口; 却被旁的人抢了先――
“阁下; 乃是当年隐退而去的宋大将军宋戟吧?”
苏虞抬眼去看,未料到说话之人竟是太子秦洋。他坐在厅中一侧不怎么打眼的位子上,开口说话时正端着杯茶悠哉悠哉地品,语气也是漫不经心。
太子自被俘后仓皇逃出; 便先行来这凉州府养伤了。她和秦汜住进府里这几日,太子便一直以养伤为由闭门不出,眼下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他。
这般瞧着,哪儿受了什么伤?被俘入敌营走了一遭; 还未能长教训吗?若不是他擅自出逃,父亲和秦汜岂会中了埋伏?
受伤的是她的夫君和父亲; 太子额角擦破点皮还要假模假样地闭门修养半月。
令人不齿。
皇后赵氏被打入冷宫的消息还未传到这边吗?太子此番回京只怕是储君之位不保。瞧他眼下仍在悠哉悠哉喝着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苏虞移开视线。
太子话落,那送粮人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太子殿下好眼力; 正是宋某。”
宋戟宋将军; 乃是当年嘉元帝揭竿起义时的麾下五大将之一; 与赵、徐、卫、苏齐名。嘉元帝登基后,赵、卫、苏三姓皆封爵食邑,徐大将军徐凛身死,而宋大将军宋戟则是挥挥衣袖,退隐而去。
苏遒同宋戟私交甚好,宋戟退隐后却也无甚联系了,只偶尔感慨宋戟才是他们五人中多智之人。苏虞幼时跟在父亲身后,也是见过他的,未想到他退隐江湖竟去从商去了。眼下他送来粮草无疑是雪中送炭。
太子轻笑一声:“宋将军风采不减当年啊。”
宋戟道:“哪里,老了老了。太子殿下都已能独当一面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哪还有什么风采?”
太子闻言,皮笑肉不笑。
苏虞险些笑出声。宋戟真的不是在嘲讽太子吗?
宋戟叹了口气,自顾自道:“我来凉州前,路过京城去看了魏国公,那家伙也老了啊,头发都白了。”
太子这下是彻底笑不出了。他母家赵家近来在京中被打压得厉害,魏国公想不白头发都难。
太子面上的风轻云淡都是装出来的,心里越是慌,越是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面上越是要泰然自若,半点不显山不露水。
太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将军宝刀未老。”
宋戟拱手道:“承蒙太子殿下高看。”
他话音刚落,苏虞同秦汜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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