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本座跪了》第124章


当下的血腥之气愈加浓重,地上仍是侍卫的尸体血迹,一滩滩水渍冲着血液汇成了血水,肆虐开来,可那些阴兵和“姜彻”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扭头看向周边的其他人,他们还置身在幻觉之中:拓跋烈气得肩膀颤动,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戚保;万木辛目色浑浊,好像中魇很深,她不断揪扯着手里的绢帕,狠绝之意张狂。
扫了一周,似乎无一例……
等一等!他?
和拓跋湛视线对上的一瞬,姜檀心清楚得看见了他眼里得一抹惊诧,遂即便是墨色如潮的黑,他胸口的殷红还不断往外洇晕着,像有着红丝触手的血花,在白袍上恣意张狂。
为何,他未中幻觉?
正当姜檀心怀疑之际,突得一声响指声起,她立即寻声望去,只知声是从龙座边传来的声儿一起,众人皆是呼出了一口浊气,从隐隐阴鸷可怖的幻觉之中清醒过来,再看案上博山炉,也是恰好在此时燃尽了香料,断了缕缕升腾的烟。
拓跋烈怒不可遏,他见四下鲜血一片,阴兵姜彻又消失不见,他很想大吼一句:彻查!把人给寡人抓来,和谈金到底在哪儿,可是戚保独吞了金子,将他蒙在鼓里是整整十年?!
可活人好逮,魂灵怎求?
只见他铁青着一张脸,气得发紫的嘴唇翕动两下,末了还是吐不出一个字来,他鼻下冷哼,狠狠甩了袖袍,径自离了场,留下了这呆若木鸡,心有余悸的文武臣工面面相觑。
若说方才不知出了何事,可当魂灵“姜彻”说出和谈金之后,所有人都懂了,他们抬起马蹄袖,点了点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抖了抖周身细密的寒颤,偷偷的将目光全投在戚保的身上……
随后,龙王薛羽第一个站起来,他像是看了一场好戏,颇为惬怀得打了个哈欠,抖了抖宽大的袖袍,冷笑一声离了场子。
接下来是鬼王屠维,他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珠子一转动,枯槁的手交叠在一起,阴测测的望天一笑,遂即也走了,只剩下戚保一人全身紧绷,怒火中烧。
谁在玩儿他?是谁!
沙场浴血的武王,左眼骷髅,右眼繁花,他享尽人世尊爵,受尽战火磨砺,枪下之魂何止千万,如此把戏竟敢在他的眼前上演,诛心,嫁祸,猜忌,诘难,他从未拿过姜彻的黄金,这不是赤裸裸的挑拨这是什么!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戚无邪,只有他如此诡异行事,自诩人间阎王,驭百鬼,开狱门,那这些“魂鬼”的把戏,岂不是他的最爱?
可这兔崽子一向张狂叛逆,辱玷名声,至多也只是同自己背道而驰,这么些年,未做过什么真正损害他的事,毕竟在这小子的心里,他被天下唾骂也好,万人鄙视也罢,永远抹不掉的是父子人伦,是骨血一脉相承。
……或者,那日坤宁宫偷听之人,会是戚无邪?他已经知道了?!
戚保心思万结,疑惑重重,他手骨紧攥,余光凌厉之风藏入冷风之中,一刀一刀剜向戚无邪,想将他那副冷魅寡情的骄傲嘴脸,尽数切下!
才不管戚保怎么想,戚无邪我自妖娆的懒懒站了起身,他掸了掸殷袍上那不知所谓的尘土,勾起唇角妖冶笑意,一步一步下了宴台,走到了横尸四下的血块小山中。
翘着兰花指,有人装模作样的掩了掩鼻子,遂即,将修长的指骨挡在下颔,薄唇倾吐,悠悠盘旋:“咦,这刀怎么这么切,粘皮带筋太不干脆了,啧啧,泡了水都肿成了这样,杀得毫无美感……”
言罢,他躬身,将手指探进了血水之中,待指尖染上一层血腥之气,方缓缓直起了身,抬起指尖鼻下轻嗅,似是不够,他舌尖轻吐,卷起那血水吞咽下肚,腥靡之气,令观者胆战心惊!
台上文武之众,虽早闻戚大督公嗜血变态,但始终百闻不如一见!
在那样的尸堆血水之中,他一番动作,荒诞至极,荒唐至甚,没有一个心态良好,活在人世的凡人可以理解他,认同他,将自己同他归于一类。
这已不是正邪不两立,这是人魔之分!
倏地,一声鹰唳拔地而起,穿破云霄而来,阿海振翅盘旋上空,它的翅膀打下了太极殿歇山顶端的兽吻,随着一声石坠砸地之声,它停在了戚无邪的手臂之上。
阿海极通人性,戚无邪只手臂一抬,它便飞至尸块之上,一口吊起了半截手臂来,半吞半吐啄烂了臂上血肉,撕扯肌理,一点一点吞噬下肚。
戚无邪极为宠溺的看了它一眼,而后抚掌三声,霎时从殿宇之后翻身出八个暗卫来,他们身形鬼魅,如一阵疾风便掠来,跪在了他的面前。
戚无邪狭长的凤眸半阖,懒懒一抬,轻悠悠的抛掷:“跟着它走,本座猜人在地下冰窖”
暗卫们纷纷低首应下:“是,属下遵命!”
不用拓跋烈开口,此案已自动归于东厂辖下,刑部巴不得扔了这个烫手山芋,查鬼?如何去差?戚无邪肯自揽包袱,还有比这个更激动人心的消息么?
至此,圣上的万寿节便如此在一片腥风血雨,鬼怪横生的畏惧胆颤中结束了。
谣言四起,一张嘴便能说尽今日状况,又何况这几百张几千张嘴?
一时间姜彻亡灵、阴兵复仇之说,在京畿之中传得沸沸扬扬,将矛头直指戚保!他当日藏金嫁祸,而后又叛国倒戈,本已是臭名昭著的大奸佞,这么不痛不痒的顶上另一个黑锅,想来那位将军也是不介意的。
文有姜彻,武有戚保,大街上各种版本的“当年故事”脍炙人口,流传甚广,甚是孩童开始编起了童谣——姜彻从失金叛国的奸臣,转眼获得了许多人的同情,背负十载的冤屈,一朝洗尽,虽没有帝王为其正名,可老百姓的心里,已然重新审视。
从此,叛国罪极的魔头,只有一人矣。
*
九王府,落梅堂
拓跋湛喜梅,白梅尤甚,他庭院有梅林,屋室多以梅花为名,且摆设瓷身也以梅为案,十足清霜风骨,百花寂杀。
轮椅的骨碌声由远及近,他双手撑住木轮子,缓缓行至窗口,春雨淅淅沥沥,叮咚打在屋檐之上,漏下水珠玉帘,百花开败。
连日不知春去,一雨方知夏深,他换下了一身血污锦袍,重新换上一件雪色白袍,好像夏天的一场荒唐的大雪,将曾经的污垢血泥掩埋素白冤屈之下,不见端倪。
入夏,梅花光枝,毫无生气,这并不是它的张扬傲骨的季节,只有为它细细修剪突兀的枝桠,方能等来隆冬的沁人梅香。
不等拓跋湛借景抒情,吟诵一首咏梅得诗句,身后便有人开了口。
那人佝偻着背,干哑着声音,咯咯一笑:“九王爷真肯对自己下狠手,这一刀若是偏了一寸,您可就一命呜呼了啊,还谈什么蛰伏隐忍,一搏夺嫡?”
屠维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两手拢着搁在膝头,老僧坐定,气定神闲。
拓跋湛闻言扭过头来,他面如冠玉,清秀隽永,清风道骨萦绕眸间,这样的人,似乎永远都只该当闲散宗亲,风流词臣,在他的梅林之中九曲流觞,与他的门客写诗论画,煮酒赏梅。
可惜他如今轻悠悠的抛掷,话中已是三分狠绝,七分坚定,恶狠狠永远不是武器,风轻云淡才是剜肉刻骨的利器。
“我本不急着动手,是有人比我心急了……”他转上拇指上的玉扳指,触手的凉意。
“你爹不是吃素得,这么一点障眼法,能骗过他么?”屠维露齿狰狞一笑,参差不齐的牙齿生得十分丑陋。
屠维说的不错,那阴兵还魂就是一出障眼法。
博山炉里烧得是南疆特有的摄魂香,会让人的思维跟着感觉走,阴兵砍杀是实打实的,面上的刺青也并不虚幻,他们藏身皇宫的冰窖之中,将周身冻得冰冷,他们穿着铁片鳞甲,刀枪不入,所以士卒才会有碰上死人阴兵的错觉。
至于地狱鬼烟、姜彻的身影,那边是摄魂之后自己的幻觉——最害怕什么就出现什么,恐惧之源来自本心,谁若当年害过他,心有芥蒂,那么幻觉也就更真实一些,若从未见过姜彻,那又如何能够幻梦到?
毕竟南疆鬼王不是真正冥界之王,他修改不了人世间的法则。
拓跋湛轻叹一声,甚是无谓的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他相信,我只要他怀疑,帝王猜忌之心,永远要比千军万马更为有用,他若忌惮防备,掣肘戚保,你我就能作壁上观,腾出手摆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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