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本座跪了》第227章


铅云低垂,暴雨骤降,豆大的雨水捶打在地上,激起尘泥地上的埃土,灰蒙蒙地一阵阵似浪席远……
怅然之情在心,激烈地缠斗从地底深处慢慢向上而来,那血水滴答在阶梯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东方宪不怒不恼,他似乎很享受回过头的一刹那,看见夷则浑身浴血,犹如鬼蜮罗刹般伫立在身后那般感觉。
然后,怜悯的施舍,亦或是轻而易举的绞杀,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杀了他,让世间唯一知情之人殒灭尘世,来殉葬他“鸠占鹊巢”成为江山主宰牺牲品,可他的心底偏偏还有另一个叫嚣的声音。
那声音轻弱蚊吟,却实实在在的存在——它说,如果没有夷则的错,那谁来证明东方宪的对?
本就是一场博弈的豪赌,既然彼此都押上了所有身家性命,如果没有对手,谁肯来见证这一场抉择?
“你我索求不过一个人,一份情,你舍弃所有换来的一份自由,可是她想要的么?”
有人一声叹息,抵不过老天的酣畅嚎啕,一语苦涩终是被倾盆的雨声湮没,痕迹无踪……
思绪被雨声搅得纷乱,直到一声长啸的马嘶传入耳中,方拉回了东方宪的神思。
他眯起眼睛,透过雨帘眺望远处——只见一匹飞驰的骏马践过水汪子,一刻不停地拐过东厂胡同,朝着炼狱衙门奔来。
马上的人飞羽月白锦袍,漆黑蟒靴,面上扣着一张金丝钩编地面具,比起十二暗卫的黄金面具,更显金贵轻巧。他灵活地勒停了马头,翻身滚鞍而下,身形轻盈,犹如清风一阵,已稳稳站在了东方宪的面前。
不顾雨水浇淋,他自是有自己的一派风流雅致,不忘抽出腰际的铁骨折扇,悠悠敲在了掌心之中,面对东方宪投来的询问眼神,他只是蜜唇一勾,无奈浅笑。
唇上的三分水色浑然天成,笑意浅淡似莲,那刻意的一份妖媚,须臾便将这朵莲渡成了妖莲。
“找着了?”东方宪瞳孔一缩,薄唇轻启。
“不过京城里的一个小娃娃,又有何难的?”那人抖开折扇,掩着唇才肯开口说话,姿容冠绝,堪为女貌,一股幽淡的香气从扇面上传来。
“人在哪里?”
“呵,忘了你我的约定?我帮你自是因为你这张皮囊,我心甘情愿为你杀人放火,谋权天下,我自是顾我开心,可你也休想瞒我……这个孩子,究竟是谁?”
“酉苏!”
东方宪一声指名道姓,却没了后话。
一声轻蔑的笑意从扇后传来,月白的宽袖松垮垮搭在小臂之上,露出了一截清瘦的手骨,酉苏缓缓收起了折扇,秋水凝睇,芙蓉俊颜,长眉远山颦黛,勾起一抹轻佻之意方有些男儿之色。
今时今日的酉苏不复往日白莲的清雅,它扎根情虐的污土,妖艳出了愈加鬼魅的容颜。
素手一指,轻悠悠戳上了东方宪的胸口,在他衣襟上的行蟒银边上游走,甚至不在意,又偏偏多了那么些暧昧在里头。
是,他轻浮,轻浮如那鸿毛,将那一份不容世间的沉重感情,撕成了逆风而起,又随风而散的飞絮,似无若有,与空气同生同灭。
他早已不为戚无邪而活,他只为自己,为了一分诓骗自我的满足,他甘愿做任何事——哪怕只是为了一个冒牌货。
抬起狭长的眼眸,琼鼻一点,姿色清然,他审视着那张爱至刻骨的皮囊,眸色流转,却寒意冰霜,扬唇轻语:“嘘……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他是大周后嗣……可对?”
“……”
东方宪眉头一蹙,负在身后的手腕缓缓滑下,擦过血红的锦衣华服,摩挲出一阵细软的响声。
酉苏见其不语,笑意深了三分,他重新抖开折扇,扇出了清香诡魅的味儿,一丝一缕直往鼻子里钻去。
只嗅了一下,东方宪便觉不对,他瞳孔一缩,不着痕迹地闭住了鼻息,待眼前黑暗过去,才抬眸望进了酉苏的眼底。施粉用毒高手,人们只记得他那一段不为人齿的畸恋,却忘了他是那个须臾取人性命的闻香楼“女公子”
收了扇面,反手一扇,又是另一种清冷的沉水香,味道更沉一些,恰好能纾解方才的头晕心悸。
往复无常,他拿捏着细微的风向,将无形翻覆在手中随心所欲。
轻笑一声,他摊开自己修长的指尖,休整干净的指甲缝中嵌着色泽不一的香粉,越是艳丽缤纷的,越是致命迷惑。
“男人素来厌它,一丝一点藏在空气中便心有警觉,但女人不同,致幻只在片刻,我还怕问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么?”
话毕,酉苏抬眸一眼,挑衅溶在一腔春水笑意之中,剥开了东方宪自以为完好的隐瞒。
“你见过了她了?”
“见过,啧啧,真是可怜……活着倒也是苦了她了,可我不同情她,反倒欣羡她,若我能那般折在那个人的指下……”
并没有继续的意思,轻悠悠的话如此无谓,又如此轻浮,它瘙不到任何一个人的痒,却能叫自己品尝到什么叫千疮百孔的苦涩。
淡去唇边的苦涩,酉苏复而开口:
“当年国破山河碎,外有守土将军献关投降,内有国蠹卖主求荣,汉室倾倒已是无可挽回的局面,亡国之君沉湎美色,身子虚乏,本就无甚子嗣,又碰上中宫犯妒,戕害幼子,大周承继无人。可谁能想到,御奉宫女一朝雨露怀有龙嗣,在国破一日分娩降生,由宫中一太监偷运出宫……”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东方宪的脸色,继续道:“当日门外接应的是一米商,为了求财而来,本以为太监贪财,趁着国家大乱之际偷运珍宝出宫,便答应里应外合,将东西藏入米袋之中,谁想偷出来的竟是一个奶娃娃。米商百思不得其解,将这一个疑问一直留到了临终,把它作为一桩心结,告知了膝下的一双女儿……”
“小女儿已命丧黄泉,尸骨无存,至于这大女儿嘛,活着不如死了……呵,不过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她既早已知晓,为何今时今日才说,你要的大周遗孤,未曾不是戚无邪真正想要的……究竟什么东西是真的没有的,冒牌的才有?”
东方宪冷笑开来,狡诈消失在狰狞的笑意中,将俊美无俦的绝色姿容扭曲成了修罗鬼煞,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笑得不能自持,等酉苏嘴角边的笑容一丝一丝淡去,他方止了冷笑,一字一顿的吐出答案,一个字,便足以铭心刻骨。
恨。
再无其他。
128 命有定数,夷则归队
雷雨倾盆,砸在石梯落砖上隐隐沉闷,东方宪自持而立,转而想起了那个残缺女人 悲怆之际的愤慨之言。那日便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也在东厂炼狱的大堂门前,他第一次戴上了戚无邪的人皮面具审视脚下的苍生蜉蝣,而她第一次跪卧在雨中,将傲骨决然融入那一句残破扭曲的身体之中。
她是来做交易的,第二次。
第一次,她以为能够用一个消息向戚无邪换回小紫和自己的自由,却没想到最后筋骨俱碎,残身断骨,连勉强能够自保的小紫也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她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之所以吊着一口气,不过为了手心里仅剩的一丝温柔,和心底那个不知不觉扎下根的男人。
太簇救下了她,日以继夜,药食相送,这些事对寻常人来说不过是怜悯的举手之劳,可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背主的行径?
心墙瓦解,和煦初升,如果这一副残破的身子换取得是那样一份奢望的感情,她愿意停留万丈红尘,历劫受苦,逃脱轮回。
她将父亲临终的疑问从心坎里重新挖了出来,托太簇为其抓药之便,悉心寻访当年托付父亲运送米粮的那个前朝太监,在她终于证实心中猜想的那一日,太簇却选择了离别。
柳絮留离人,红豆托相思。
他的处处安排令她绝望,大到房契地契,小到药食米粮,甚至拿出了终身的积蓄,只为她延请了照顾一辈子的大夫。
他只说去为戚无邪办件事,可习冰并不傻,她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许诺归期,她只答应等他一月之久,多一刻便是心头折磨。
归期已尽,人影无踪,她只能瘫坐在轮椅之上,一点一点挪到了东厂门外。她满目峥嵘,视死如归,她想再试一次,用“大周后嗣”的秘密向戚无邪换太簇一条命,一生自由。
命途难测,天意弄人,可历史并没?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