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妻,本座跪了》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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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徐荣一副懊恼疑惑的脸色,戚无邪喟叹一声,眉心攒起小丘,他手肘支在膝上,半蹲下身,平时着徐荣,轻声道:“何必生气呢……你若真的想去,十五日之后,如何?”
“我……”
徐荣方要开口说话,便被戚无邪再度打断。
戚无邪目露不悦,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他的面前摇了摇,用略微惋惜的口吻操纵薄唇:“什么都不比多说,回去吧……校场的士卒等候多时了,叶宣慰使不在的这几日,有劳将军了”
此话一落,钳制在徐荣身上的手瞬间松了劲,可他的膝盖像是粘地上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疑惑想灭顶的潮水涌来,诡异的森冷从脊背上一寸寸窜起,待他再抬眸看向眼前之人时,发现他已然掠身远去。
步子平缓,衣袂翻飞,一股藐视天地的绝傲顺着张扬的发丝,淋漓尽致。
*
凉州城,一座空城。
城门大敞,残叶凋零。
城墙头的尸体已然被拖走,可顺延而下的血流并未清刷完全,它们凝结成了厚厚地一层污血块,酱色黏稠,散着刺鼻的腥臭味。
戚保立马军前,眯着眼打量城门上那块硕大的黑木城匾,凉州二字洋溢着嘲笑的嘴脸,一点点撩拨起他心中好不容易暂且压下的愤懑。
空城计?
诱敌深入?
瓮中追鳖?
一时间,熟悉的名字充斥入脑,他竟然犹豫了……在一座城门大敞,人影全无的空城之前,犹豫了……
“王爷!”
一声由远及近的呼报声暂且打断了他的踯躅之意,他不由扭头往后看去,冷声言问:“何时相报?”
小兵从马匹上翻身而下,朝他抱了个拳,开门见山如实汇报:“禀王爷,陇西运来的粮米已到达一里外,得到了大军的接应,只等着开仓入库……可属下有疑,我军几万之众,以日常用粮加以计算,这些米粮恐怕不足抵用二十日,会不会是押粮官途中遗粮,或者……”
“不会,就这么一点,本王心中有数”
“啊……哦,是”
“还有,飞鸽传书回陇西,十五日后,三十万石粮食必到凉州城,违命逾期者,军法处置!”
“是!”
小兵捧手领命,已然懂得了戚保的心思。
原来这一趟粮米不过是试探之举,若这蟒山粮道确是安全无虞,那么真正的辎重粮米才有保障,陇西这次是征途作战,不比守城退敌时那般,可以自取资源。
所以后方的军需供给得以保证,才能决定大军推进速度和作战谋略。
139 戏弄江山,粮米告罄
军需粮米的后患已消,也算一桩心事落地。戚保深出一口气,而罢,抬手紧了紧马缰,口中啾了声,策马扬步,率先踏上了横在城壕上的木桩吊板,穿过了门洞大敞的凉州城门。
甬道里,从墙砖缝隙中渗透出来的阴冷萦绕周身,隔绝了城外风沙漫漫的粗粝,一关之隔,中原两分。
再入光明之中,戚保冷冷扫向跪在地上的那一片朝廷官员们——他们大多已摘取了顶戴,只穿着禽兽补服,哆哆嗦嗦埋着首,再无往日嚣张跋扈,欺压贪渎时的气焰。
他们食朝廷俸禄,侍奉大殷君主,所辖之地沦为外贼之手,负隅顽抗是死,回京请罪亦是死,那不如投诚敌首,效鞍前马后之劳,说不定还能有继续为官的机会。
本来嘛,戚保并不会在凉州久居,接手官印之后,他很快要将战线向京城推进,那么凉州一城之大,还需要熟悉的人继续治理管辖,这就是降臣的转机。
谁当皇帝,谁主宰天下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们更看重的,怕只有头顶上的乌纱帽,和手里压榨百姓,贪墨渎职的权力。
瑟瑟之风,悲怨苦愁。
跪在最前面的徐丙川涕泗横流,恸哭不已,不知是哭这城破易主的万般屈辱,还是哭自己飘零未定的仕途。
“臣有罪!臣有罪啊……臣愧对天子托付,愧对百姓倚赖,作战不力,丢失城池……臣罪该万死!可百姓何罪,生黎和辜?若再为臣的一条贱命折损,臣万死难辞其咎,必将魂归阿鼻地狱,不得超生啊,罪臣苟且存世,只求庇护治下子民完全,求天鉴,求天鉴!”
徐丙川啕嚷大声,一腔“肺腑忠言”声如洪钟,震耳发聩。
他抖擞地卖力嚎哭,不要命的以头抢地,砸出一朵朵“赤胆忠心”的血花儿,将守城不力,痛为投臣的悲戚和委曲求全,尽诉一场凄厉的表演之中。
他身后的蝇营狗苟,相呼应和,抬袖默默拭泪,待到徐丙川卖力之处,纷纷跟着一块嚎啕哭泣。
一时间,如丧考妣,哭声漫天,倒像是国丧天下时一般动静。
戚保冷冷看着这一场表扬,面色沉寂,瞳孔聚光一点点散开,随着尘封已久的思绪飘散开来……
当年血色苍莽,生灵涂炭,穆水关较之凉州城,它的城墙更低,城防更弱,甚至连壕沟都没有,弹尽粮绝,援兵无期。
就在这样恶劣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情况下,那座穆水关,却整整守了三个月!守城之将是名动九州的戚将军——他的哥哥,真正的戚保。
他犹如一尊叱九州的战神,顶天立地,忠君忠主,他善待妻子,严教儿子,他身先士卒,与士卒共寝共食,同饥同乏。
所有优秀的本领他都会,所有高尚的品格他都有,他太过璀目耀眼,可他却忘了,他有一个永远藏在光芒之中的孪生弟弟。
他从小时候的依赖荣耀,到了长大后的艳羡嫉妒,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会说:“哦,他是戚保的弟弟,那个没有出息的,一母同胞,差得好多”
嫉恨的种子深埋在心坎中,成年累月,它被怨毒不满所浇灌。
渐渐滋生的恶毒,一口一口吞噬着手足情谊。
大哥的心太大,装得下江山社稷,君主黎民,可他的心又那么小,小到忽视了弟弟的愤懑委屈,不甘不平。
所有的压抑隐忍只为最后的一腔爆发,一个名为万木辛的女人,彻底斩断了他最后一丝留恋。
爱已成魔。
他厌恶自己,拼了命毁去了自己存在尘世的证据,甚至渐渐的,他觉得他才是戚保,万木辛所钟爱的人,万民所景仰的将军。
可那一个身着盔甲,手执银枪在疆场厮杀的人是谁?如果那个人才是戚保,那么他又是谁?两个人,总有一个是真的,假的死了,真即为真。
所以,他的哥哥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何况是一个人,一个有名有姓活生生的人。
十步阴谋,七寸咽喉,他害死了手足同胞,没有一丝负罪感,反而满是轻松释怀。他获得了生存下去的权力,带着哥哥的一身荣光万丈。
他捧着降书,领着鲜卑人走进了穆水关,亦是在一片宽敞的土地上,面对着面目赤血,浑身是伤的士卒,面对着妇孺为兵,老弱上阵的狼狈百姓,他一如今日,骑着高头大马上,向所有人恩赏生机。
你们得救了,投降了,你们有粮吃,有水喝,不必再血流成河,伤痕累累……
不好么?
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奔溃的厮打和辱骂,他没有享受哥哥的荣光,却担起了千夫所指,万般责骂。
恨之入骨,他发誓要抹去一切哥哥的痕迹,他的忠心,他的仁义,他的黎民苍生,包括他珍视管教的儿子!
歧路一踏,再无归头之日。
昨日之情,今日之景。
他年破釜沉舟,誓死护城,当下开城揖盗,泣声保命。
戚保一人一骑,心让风卷上了苍穹,他俯视着地上渺小蜉蝣,感慨万千——那城池依旧缄默地矗立,却见证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
战火起,战线一路向京城燃去。
姜檀心高举陇西武王的战旗,打起了秋风扫落叶的先锋战,她以战养战,沿着官道一路攻克而去。
她的战术灵巧,绝不被兵法常理所拘束,所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因地制宜,见机行事方为用兵之法。
从凉州举旗纳兵,她不多不少总是快戚保那么一步,先后攻占了高望、询衍、归德等地。
并且,一旦城池陷落,她绝不逗留,以最快的时间卷走了城内辎重粮草,兵戈铁器,紧接着,揣走官署大印,她立即拍拍屁股冲向下一个城池。
线路曲折,不按常理出牌,未陷落的城池日日胆战心惊,草木皆兵,一点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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