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145章


出的鲜血,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窦辅安从马鞍上栽倒,他看着一大片淡蓝的天空,庐州城的冬季没有下雪,这一天甚至在阴雨连绵之后,迎来难得的晴朗,他忽然觉得阳光兀地刺目,却又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晦淡,一切都阴沉下来,代表着死亡的幽暗与森冷像一张罗网铺压向他,迅速得让他措手不及、满心不甘。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宣告他的罪名,这注定也是人世给予他的最终定论——
“窦辅安,正是这个奸歹阉奴,妖言蛊惑韦太后残害忠良,置江山社稷不顾,置亿兆臣民不顾,阉奴为一己私欲权柄,今日竟敢污陷晋王谋逆,唆使太后治罪复我河山之皇族宗室,离间天家骨肉,毁害大周国祚,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窦辅安竟然能够辨明,为他定罪者正是自己一手提携的亲信,这么多年,一步步从个默默无闻的巡防营卫士,擢升为骁骑军统领,俨然有若他的亲兵,所以他才如此放心将脊背交给他。
叛徒!这个无耻的小人!
可窦辅安已经不能发出怒斥与质问了,他也无法追究亲信为何选择背叛他,他口喷鲜血,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突变让聚集在大道两侧的禁军瞬间沸腾,而剩余的骁骑军却手足无措目瞪口呆,终于有一个统领回过神来,怒斥凶手为逆犯,但他很快被另一个军士抽出腰刀砍断了脖子。
连骁骑军都已哄变,韦太后已经注定一败涂地,这是在场所有兵士的共识。
他们已经不需要再迟疑犹豫了,他们追随着那位执戟刺杀阉宦的骁骑军统领,他们一齐拥向城门,他们要追随晋王殿下,要拥立晋王殿下为这个国家的新君,这一刻没有人再怀疑数日以来听闻的传言,他们坚信在晋王的带领下,必定会洗清战败逃亡的耻辱,他们会回到故土,会与家人团聚,他们的父母妻子会以他们为荣,从此不会在担心朝廷秋后算帐追究他们不服军令的错责,更不会担心被逼无奈落草为寇,没有办法养家糊口,牵累妻儿家小。
这一步,贺烨其实是走了险棋。
因为军中哄变,若不能及时平定,恶化下去便会使国家彻底陷入动乱,前朝末帝便是因为叛乱四起,被自己的亲兵砍下了大好人头,虽然皇位最终不是落在弑君者的手里,但如果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终于有人产生夺位的欲望,站出来振臂一呼召集叛军起事,就算不能成功,也会给国家带来新一轮的灾害。
所以贺烨必须立即赶来庐州,他要在哄变恶化之前,平定军心。
到底还是多数人向往着安宁,并不愿意颠沛流离,时局给了他们有望安定的选择,那就是拥立晋王——殿下既为德宗嫡子,又立赫赫战功,当然有资格克承大统!这不是谋逆,这是匡复正道顺从天意民心,他们也不是逆犯,他们是君国的功臣。
韦太后对晋朔乃至洛阳、长安的时势一无所知,贺烨却对庐州城的动态洞若观火,甚至掌握主动,部署安排,一步步将韦太后逼入绝境,胜负早已定局,此步虽险,成则刀不血刃。
这场攸关帝位的政变,死者仅只窦辅安及其一员心腹,加上不在计划之中的姚潜幼子,这三条人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在贺烨看来,他们本就是该死之人。
但贺烨并没有因为禁军开城相迎便踏入庐州半步,他对诛杀奸小的骁骑军统领表达了感激,赞扬他是为国除害,但他也坚称太后只是为小人蒙蔽,他必须等待太后懿旨召见,他面对将士,坦诚自己下令燕国公部回援长安的确未奉朝廷旨令,但那时听闻国都沦陷、夷狄入侵实在不敢拖延,他极为诚恳地请求太后恕罪,并表示愿意承担罪罚。
消息传回刺史府,韦太后再一次暴跳如雷,她指向门外声色俱厉,虽然那里并没有站着晋王殿下,太后俨然是当这个仇敌就在眼前。
“他既自知有罪,那就让他死,让他自刎谢罪,否则便是叛臣逆子,该当千刀万剐!”
这回派遣出去的使官并没被刺杀,毫发无伤的返回,却称:“殿下确然诚心悔过,并不敢违逆太后之令,然而……军中将士竟高呼晋王无罪,太后若要治死,那么……他们亦当领死,还有王相国,不,王淮准等人,亦称晋王有功无罪,纵然有私自调兵之过错,却是为了匡复社稷。”
这个官员还有句话没敢说,便是在庐州刺史纠集下,一帮乡绅士人大小官宦也跪在门外请愿,那些围观的平民百姓,甚至叫嚷出“晋王有功、太后该死”的言论!
要是韦太后不肯妥协,只怕刺史府都要被这些乱臣贼子一拥而上踏为平地,到时是否晋王发动政变就不重要了,人心所向,改朝换代都是顺理成章,就好比大周夺了前朝天下,史笔青书也哪里会记载周高祖乃叛臣?
这个时候元得志终于献计,他提出不如先宽赦晋王烨罪行,让他入城为大行皇帝拜丧。
如此一来,贺烨便没了借口拖延,只要他敢孤身进入刺史府,埋伏在此的刀斧手必定能够让他有来无回,叛臣也好叛军也罢,没了晋王,又哪里还敢如此猖狂?
第1174章 执手相看泪眼
献计者虽是元得志,可他想到窦辅安胸口的破洞以及死不瞑目的眼睛,哪有胆量再担当使臣之职?于是提出让豫王出面,毕竟太后及政事堂会商的决议,乃豫王堂弟贺淙继位,豫王如今又担任着宗正卿,负责宣诏让晋王入城拜丧合情合理,这要是连豫王也被刺杀,那么晋王便会被坐实谋逆之名,名义不正,则人心散乱,王淮准等人也再无借口拥立叛逆为帝,那些禁军兵丁,更加没有胆量承担谋逆的罪名。
韦太后深以为然。
今日一直维持缄默的英国公世子徐修能出列,竟自请护侍豫王出城宣诏。
势态发展至此,徐修能料定韦太后已经落败,晋王烨既然已经率领军队逼来庐州城,又怎会被这些花言巧语蒙骗单刀赴险?他与太后智斗多年,成功隐瞒了野心欲望,暗暗积蓄实力终于亮出旗帜,甚至还能成功收复长安驱逐蛮狄,晋王已得人心所向,胜券在握已经毫无疑问。
见风使舵已然再无必要了,徐修能认为已到时机为晋王铺垫这最后一步。
贺泞心中却七上八下,早在听闻窦辅安被杀时,他的叔父贺琼便示意他可以依计行事,但他实在担忧,因为堂弟贺淙已然被韦太后扣留在手,要是他们也追随晋王起事,十一弟岂不危险?但贺琼却下定决心,授意道:“大局为重,不可因小儿之安危踌躇不前,再者韦太后见大势所趋,必定也会考虑自保,若害淙儿,她亦将同归于尽,若真是如此,淙儿也算为国捐躯,舍小儿之命能为君国荡清祸患,我等亦不负父兄临终所托。”
庐州的冬季虽要比长安更加温暖,贺泞却觉这时连足底都透着阴冷,他现在终于理解了祖父当年因为畏惧被卷入权位之夺而谨慎小心,甚至为保家族不得不让父亲一齐赴死的危难境遇,他想到十一弟天真稚气的面貌,昨日还拉着他的衣袖不愿松手,小声啜泣着说害怕太后,他的心房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用力捏紧,压抑的悲痛让他甚至无法舒缓呼吸,他没有办法做到临危不乱,脸色铁青满额冷汗。
他一步迈出刺史府,便险些被王相国等臣民的目光逼得倒退回去,当他意识到根本不用那么心虚时,却见口口声声要效忠韦太后的英国公世子竟然已经跪倒在地。
“王相国,太后受谗言,欲诈晋王殿下入城拜丧,伏刀斧手加以杀害,臣自知此乃谬令,不应庸随,还望王相国及诸位忠臣,劝谏豫王殿下忠事社稷,劝请太后息怒,明察是非,惩奸小而赏功臣。”
贺泞茫然地盯着徐修能,只觉百口莫辩,他手里还持着太后的懿旨,却站在那里冷汗浃背、呆若木鸡。
好在这时,被临时任命为豹骑军副将的贺琼赶到,他接过贺泞手里的懿旨,转身跪在刺史府门前,掷地金声而语:“犬子年幼,虽蒙太后临危授命,然实在无能担当重责,眼下社稷面临危难,百姓如置水火,大周当立长君平定忧患,晋王烨,乃德宗嫡子,多年以来治政太原,行新政、恤臣民,致使农桑丰兴、一方富庶,再建云州,得边关稳固,远征辽东,使叛乱平定,因闻国都危殆,华夏臣民辱为蛮狄所俘,故怀忧国忧民之心,甘冒过失之责,先剿外敌之乱,潼关大捷,京畿得复,晋王烨功高望重,方乃治世之君,望太后听顺臣民之愿,立强主,长国祚,固江山,全社稷!”
这番话后,连豹骑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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