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181章


“艾哥哥说我长得像她,迟儿并不生气。”
皇帝陛下僵住了:“这个疯丫头,你哪点长得像她了?!不对……迟儿竟知道艾绿是女子子?”
“知道了呀,艾哥哥都要嫁给曲哥哥了,两个男子怎么拜堂,艾哥哥当然是女子,艾哥哥自己也承认了。”原来这回往邙山迎接皇长子的一队禁卫,曲丰儿乃其中之一,艾绿当然自告奋勇同行,路上时乐滋滋地和皇长子分享自己将要嫁人的喜讯,也终于让皇长子相信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实。
“那你还叫她艾哥哥。”贺烨失笑。
“是儿子一时不习惯改口。”迟儿摸了摸鼻梁:“阿耶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十四伯会生气呢!”小孩子总是执着于各种各样的为什么。
“艾绿说你长得像她你不恼,若说你长得像其余女子呢?比如像那些弱不经风,说个话都花枝乱颤之女子,你气不气恼?”皇帝陛下只好另作比喻。
迟儿绞着眉头想了一阵,认真说道:“师祖也说我长得像阿娘,我不恼,但如果换作……好比今日祖母殿中那位任娘子……”居然抱着手臂佯作打了个冷颤:“必定是要恼了!”
贺烨哈哈大笑两声,得意地挑起眉头:“迟儿也觉得长成任氏那模样有些丢人吧?”
“太丢人了!”皇长子一本正经地点着脑袋:“身上薰香太浓郁,走近一点我就忍不住想打喷嚏,说话还捏着嗓子,一点不爽利,明明生气了,脸上偏挤出笑容,好像多聪明,其实比阿娘笨多了,被阿娘三两句话就挤兑得嘴角直抽抽,忍不住喘粗气,如果是保母看见她,一定会说她没有风范。”
“迟儿好眼光!以后若再见到这类女子,有多远离多远,别看她们笨,其实还长着副蛇蝎心肠,比阿乌还可怕。”
“阿乌才不可怕!”皇长子对于这事十分固执:“阿乌多威猛,比阿耶还高,虽然长着獠牙,从来不咬人,有阿乌陪着我,连豺狼都不敢冲我龇牙,夹着尾巴跑得飞快。”
“好好好,阿乌不可怕,诸如任氏之类,比豺狼还可怕,迟儿还小,没有阿乌那么威猛,遇见豺狼一定要远远避开,小心别被豺狼给骗去了狼窝。”皇帝陛下捏着迟儿的小鼻子:“虽说有阿耶阿娘护着你,不会让你被豺狼给叼走了,但你若被豺狼给骗了,可就会惹人笑话,会丢人。”
“阿娘也丢过人呢。”皇长子完全将早前的许诺抛之脑后:“师祖说阿娘小时候偷过酒喝,还敢撺掇着十四伯逃学,扮成小厮去逛西市,买了好些胭脂,趁琅济师祖喝得烂醉如泥,在师祖脸上涂满胭脂,可淘气了。”
虽迟儿并没有大叫大嚷,皇帝陛下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捂儿子的嘴:“师祖逗你玩呢,你阿娘小时候,哪有那么顽皮,偷酒喝或有可能,怎么会撺掇着十四伯逃学,十四伯比你阿娘年长十好几岁呢,你阿娘像你这么大时,十四伯都已经出师了,哪还会跟你阿娘一般淘气……嘿,连我都被你这孩子绕晕了,你阿娘可没行为过往师长脸上抹胭脂这等顽皮事。”
迟儿急得去掰皇帝陛下的手指,瞪着眼申辩:“师祖从不会说假话,阿娘也承认了,知道丢人,还叮嘱我不要告诉旁人。”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居然食言,连忙往外跑:“是我逗阿耶玩呢,阿耶莫当真,千万别告诉阿娘。”
眼看着顽皮的小子转眼便不见人影,腿脚灵活得让皇帝陛下都不由得叹为观止,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当年迟儿太小,我还没来及将自幼练习那套心法传授,想不到送去邙山,凌虚天师倒是传授了他道家心法,虽说还没有正式学习骑射,身法轻盈却已远胜凡俗,这道家之术,果然玄妙。”
心中忽然一动,暗忖道:以凌虚天师之风范性情,似乎的确不会用逛语逗趣稚子,然而迟儿所说十一娘那些糗事,实在太过离奇了,十一娘当年五岁,就是一派沉着端方闺秀风范,难道还有不为人知另一面?纵然如此,贺十四郎年长她许多,何至于受她掇撺,凌虚天师按理不该用这两字,若说贺十四惯纵十一娘使坏,方合情理。
难道是迟儿理解错了?十一娘也懒得纠正?
皇帝陛下又哪能想到,凌虚天师是因为知察迟儿过于敬畏十一娘,怕这孩子疏远生母,方才用当娘的幼年趣事为契机,消除母子之间隔阂,但凌虚天师下意识间,想到的却是渥丹的糗事,这不怪天师,的确十一娘的童年,也并没有什么糗事可以趣话。
而贺烨虽说觉得蹊跷,此时并不认为这件事端值得追根究底,当然更不会出卖儿子,一本正经去问十一娘求证。
这晚一家三口骨肉/团圆,很是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直到夜已深沉,迟儿终于忍不住困倦沉沉睡着,皇帝陛下亲自把孩子抱去了早几日前便布置妥当的寝卧,回来时见十一娘也已经闭了眼进入梦乡,虽说眼看着底下那位“小昏君”只能忍饥挨饿了,他的愉快心情也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伸手将沉睡的女子拥入怀中,听着她缓长的呼吸,鼻尖有她发肤恬雅的幽香,贺烨满足之余,突然又觉一丝隐隐的遗憾。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就是没法为迟儿再添一位阿弟阿妹呢?
第1207章 隔阂
此日休沐,贺湛的精神却甚为萎靡不振。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昨日傍晚开始,鼻子发痒喷嚏一个接着一个,不知是哪些小人在背后嚼牙,闹得他没法子静下心来处理公文,以为今日不用早起,晚上小酌几杯略尽酒兴的愿望也落了空——案牍劳形直到人定时分,困倦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还哪顾得上闲情逸致?把纸笔一丢,在书房里倒头大睡,终究不及高床软枕舒坦,醒来时全身酸痛闷汗浆背,洗了个冷水浴,都不能真正神清气爽。
贺尚书当然没想到背后拿他嚼牙的“小人”,是天家一对父子。
他这时站在廊庑下,一手摇着纸扇,一手抻着腰骨,却并没有多少悠闲的神色,反而蹙着眉头闷闷不乐,偏偏又见一个往常甚是喜爱的婢女,竟一改天真浪漫的意趣,扭扭捏捏捧着执壶走了过来,学那莺声娇语的腔调,矫揉造作得不忍直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低眉斜眼沾沾自喜,以为这样的姿容多么美好一般。
贺湛用那把纸扇指了过去:“艾襦配牙裙,色虽素雅,与你却并不相衬,你一贯便爱明媚艳色,也更加符合性情,还有为何扭扭捏捏,说个话也拿腔作调,中邪了?”
婢女满脸委屈:“那日含霜如此穿着,郎主分明赞她秀雅,喜她仪态斯文,婢子是怕郎主嫌恶艳俗粗鲁……”
贺湛揉着眉头:“风姿各俱,却是以天然为佳,含霜以文雅含蓄为美,你之美则为爽朗活泼,各有妙趣,如今你舍却天然,无异东施效颦,有何意趣?你们虽为婢女,在此处宅邸,大可不必为迎合主家,磨灭天然性情,更不可为逞强争宠,用尽心机争奇斗艳,你若真心认为含霜更美,也不该只仿其外表,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如向她请教怎么修习内在,多读些诗书,才能理解文雅之意。”
那婢女忙不迭地摆手:“婢子蠢笨,可学不会那些诗词歌赋,婢子这就去换身衣裙,今后再也不敢东施效颦了。”说完竟略提起裙子一溜烟跑了。
贺湛方才摇动扇子,高声道:“对,对,就这样才算天然。”
忽然却见一角月亮门,妻子婉萝站在那里,颇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窘迫,贺尚书不由又揉了揉眉头,摇着扇子迎了过去:“为何站在日头底下?”
说着话已经是转身走向角门边上一处凉亭。
袁氏垂头跟了过来,也跽坐在苇席之上,她唇角带着笑容,目光却看向这方苇席上,墨色勾画的兰叶缱绻:“见夫郎调教婢侍,不敢叨扰。”
“我知道你一惯注重礼矩,有些不惯婢侍放诞,内宅事务原本我不该插手,只是在这方院落之内,也望娘子稍微宽限几分。”
袁氏连忙分辩道:“妾身并非心存不满,只是……唯恐打断夫郎,引起误解。”
贺湛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的确有些放纵婢侍,但实在不喜身边奴从都泯灭天性表现得谨小慎微,这些女儿家虽说没有良好的出身,但也不乏风骨灵秀各有所长,他欣赏她们的天然质朴之美,这大约也算好色,他知道妻子介意,但他实在不能容忍身边都是乏善可陈之人。
干脆避开这个话题不谈:“魏氏一大早登门,是为何事?”
时至如今,贺湛仍不肯称魏氏一声“嫂嫂”,婉萝也的确大感无奈,她斟酌了一番言辞,适才回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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