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304章


再有宇文盛主持,贺湛充当先锋的改制,也引发了不少人事变动,朝堂上常有大臣争执得面红脖子粗,可这些都无法阻止地方官员的更新换代,民众们虽起初抱有疑虑,但越来越多的贫民因为新政获利,重新分得沃土肥田,他们看到安居乐业的曙光,颂圣之声逐渐盖过了质疑。
胶着的却是胜州那场战事,突厥虽遭重创,五部联盟得以解体,但在战神阿史那奇桑的带领下,敌军仍然奋勇,燕国公秦步云经过数回激战,胜负各半,并没有趁势收复胜州。
而当年将胜州拱手相送给突厥的韦太后,这段时间看似偃旗息鼓,没有再掀生任何波澜。
虽说新岁之后,中宫又恢复了独宠的盛势,不过十一娘仍然善待端婕妤,这无关功利,此时她也知道了贺烨从未宠幸嘉程,又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很是过意不去。
毕竟当初,若非她坚持,诸多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不会入宫,至今仍在冷寂渡日。
她也没有摧促贺烨重审旧案,因为外患未平,改制虽看似顺利,朝堂之上各派党争仍然激烈,这时未到时机,同时十一娘也明白,只有当贺烨真正稳固皇权,下令重审旧案,才不会让这一事件,蒙上任何权利之夺的质疑。
她这时已经不再饮服药剂,她对将来不再迷茫,再无忧惧,所以也期望着,能为迟儿再添弟弟抑或妹妹。
心境已经大有改变,有时十一娘回想去年此时,竟生恍如隔世之叹。
但仍未启开的是,陆离的遗作,她想等到沉冤昭雪的那一日,再看阅更有意义。
她已经可以微笑着,回忆故去的挚友。
有时甚至会抚薛郎曲,与贺烨共赏月色,皇帝陛下仍然是繁忙时多,好在正当盛年,体魄又一贯健壮,尽管忙得焦头烂额,精神仍然抖擞,就连尚药局的长官,也就是田埠槎,居然懒得为陛下诊平安脉,按他那话,把皇帝扔进疫病所,怕也染不上恶疾。
眼看重阳将至,却忽有噩耗传来。
十一娘有一种预感,将近一年的平静,又将被打破了。
第1329章 噩耗又至
是黄花灿烂的季节,秋风未摧谷原萧瑟。
宫苑里便更是一片金桂沉郁,暖香迷人。
撷桂花稍稍焙干,调入蜜酿,午憩后,闲谈时,手执一盏香饮,或手谈棋戏,或观赏歌舞,都十分让人惬意。
纵然是锦华殿里,两个无宠的妃嫔,这样消磨时光,那不甘与悲戚,不觉间便也轻淡许多。
除非风卷叶落,更见孤雁南飞,愁绪又再触发。
谢美人便长长一叹,把手里一枚白子,心不在焉放在纵横间,那剃得粗短,又描成浓黑的一双眉毛底,凤梢妩艳——她长往太后殿苑,颇知那位深恶时下淡雅妆容,故而一直坚持浓妆艳抹,只这样的脂粉掩饰下,终究还是显出无人欣赏的落寞。
“莫说这后宫之中,便算普天之下,也唯有皇后,真真让人艳羡。”她说道,又抬眼去看德妃的神情:“太后好不容易,终于助端婕妤得宠,原以为皇后圣宠不再,多少也能体会咱们这些人心中悲凉,生同病相怜之情,日后也好主动劝解圣上雨露均施,谁知道,皇后竟能这么快便挽回圣宠,看看端婕妤,这大半载,也被圣上冷落,时移日迁,后宫竟像毫无变化一般。”
德妃便果然深受刺激,将黑子一丢,未分胜负的棋局,便彻底进行不下去了。
“也都怪太后心慈手软,如旧岁时,授意沈务汖朝会请谏便是一步妙着,怎能因为沈务汖被流放,就偃旗息鼓呢?没了沈务汖,还有冯继峥,还有杜渐知,朝堂总有忠直敢谏之士,怎能眼睁睁看着皇后狐媚惑上!”
“哪有那么简单。”谢美人又叹:“沈务汖父女便是前车之鉴,谁还敢担当刺探宫闱大罪?再说外臣,也的确没有立场要求圣上宠幸某位妃嫔,就连帝王,有时虽也会赐宫人予朝臣勋贵,又哪里听说过逼着臣子行床第之欢这等荒唐事?”
“那么太后呢,太后为天子嫡母,总有权力主持公允,使天家内闱雨露均沾了吧。”
“那也要圣上能听得进去才行。”谢美人压低了声:“妾身听华阳夫人相告,齐昭仪与皇后,相继冒犯太后,天子目睹,非但不施责训,反而出言维护,皇后跋扈不孝,这可是大罪,只可惜有圣上撑腰,就算有人质疑,一句诋毁中宫,怕反受罪处!”
正要怂恿德妃,如今能与后族近臣系抗衡者,唯有燕国公府,倘若德妃兄长出面,弹劾皇后不孝,劝谏天子遵从孝道,许有效用。
便忽闻蓬莱殿的女史,奉令传召德妃往见。
谢美人只好暂时打消念头,微微一笑:“呦,今朝日头,可不是打西边升起吧?皇后怎么突然想起德妃姐姐来?”
秦霁便更含怨气,因这些年,眼看着皇后势头更加强劲,自己却越发无望,她心中怨愤更积,焦灼也如滚锅一般,又不敢再落下什么把柄,引来皇后穷追猛打,忍恨忍得辛苦,心智越发扭曲,当那女史入内,实在忍不住说几句酸话。
“女史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我实在不明,皇后待咱们这些潜邸旧人,自来防范疏远,今日怎么会突然邀请面见。”
这话真不像话,不过蓬莱殿的女史自来循规蹈矩,就算隶属中宫,也不会僭越教训妃嫔,回应道:“皇后请德妃往见,却未向卑职交待因由,还请德妃宽恕,卑职无能应答垂问了。”
“那你便不会问清楚了,再来回话?”德妃冷笑道。
就没听说过皇后召见嫔妃,还必须交待清楚情由的!女史纵然谨守宫规,这时也未免恼火,正欲绵里藏针告诫几句,一旁的徐舒见况不妙,连忙圆场:“德妃近日因犯秋躁,常觉体乏不适,若殿下只是因为小事召见,只需言辞应禀,还望女史通融,容卑职代禀。”
女史这才忍怒道:“卑职确然不知详情,只早前江大监奉圣上之令,禀见殿下,殿下随之便令卑职召请德妃前往。”
谢美人当着蓬莱殿女史的面儿,当然不敢继续挑拨德妃的怒火,也才劝说:“想是圣上有事叮嘱德妃,又因公务脱不开身,才让皇后转告,虽说德妃身体不适,也不得不走此一趟了。”
她却大是好奇,不知德妃此行会有何等遭遇,有心跟去看热闹,又苦于借口,也唯有留在锦华殿中等候,待德妃转来,问个究竟。
突又听德妃身边何宫女,满怀憧憬说道:“莫不是胜州告捷,燕国公立大功勋,圣上大喜,要册封德妃为贵妃了吧?”
谢美人险些没忍住翻个鄙夷的白眼:就算燕国公告捷,天子赏功,秦氏一族这么多子弟都在疆场杀敌,封赏谁不算施恩?又哪里想得起来德妃?这宫人,怎么不干脆异想天开,夸口天子要册封德妃为皇后?!
其实又岂止何宫女如此认为?就连秦德妃,也怀此类异想天开,这也是因为她自从邀宠不成,又拒绝了抚养长安公主,被天子警告后,两年以来十分“乖巧”,自信没有落下任何把柄,皇后一直也没找到机会再刁难她,今日倘若真因天子嘱令,才请她前往面见,必定不是因为惩责,那么只能是功赏了。
想来也只能是大父收复胜州,征灭突厥,天子才会突然想起她。
这可好了,贵妃之位唾手可得不说,大父班师回朝,兄长秦明可还能只手遮天?大父一惯最疼她这个女孙,必不能容忍皇后处处欺压,就连天子,且看大父功勋,也不敢再包庇皇后,因天子倘若当真贪好女色,而薄待功臣,必然会引朝野物议,到时皇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说不定会引发废后之谏!
想到这里,秦霁顿时兴奋雀跃,以至于两眼发光。
待入蓬莱殿,一见皇后欲言又止兼分明郁怀的神色,秦霁更是心花怒放,她只觉胜券在握,姿态便没有那么放肆狂妄了,见礼时倒还毕恭毕敬,看上去极其温顺贤良。
但听一句:“今日请德妃来此,先有一件喜讯相告,胜州大捷,燕国公为我大周,当真立下荡荡之勋,实乃较德焯勤,功标青史。”
果然便是如此!
秦霁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欢喜得浑身发颤,几乎没忍住大呼“苍天有眼”,足足深吸三口长气,才勉强压抑住这股狂喜,应酬几句诸如“天佑中华”“圣上功德”这样的谦虚话,到底没忍住扬眉吐气的心情,直视皇后,准备看她多么无可奈何地,宣告天子对自己的恩封。
皇后也确有些犹豫,蹙着眉头,怎么看也不像喜悦欢愉。
“可是德妃,胜州一战十分艰险,虽说获捷,然……你两位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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