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341章


任氏连连颔首,无比乖巧地匍匐在太后膝旁:“妾身再不敢妄求更多。”
她真是太善良,太仁慈了,哪里是这些恶魔豺狼的对手,此时此刻的任瑶光,根本便不再图谋以女子之身,叱咤风云,当然,这也仅仅不过一场惊吓的后遗症,一个人的野心是不会仅仅因为突然的惊吓,便真正被磨灭得一干二净,这不被韦海池稍稍煽动两句,华阳夫人又立即奢望起风光体面来。
她再一次忽视,弑君之罪一旦被揭发,将引来的后果。
她就这么错过了最后一次,争取生机的希望。
如果她这时便向皇后检举太后的阴谋,皇后及时送信提醒贺烨,后来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纵然任知故难逃清算,可任瑶光救驾有功,自然可得免死,虽辛苦一场,离荣华富贵越来越远,至少还能饶幸获赦。
正是因为仍然不死野心,任瑶光彻底忽视了这一条生路——从始至终,她其实都没想过阻止太后这一计划,被吓得魂飞魄散时,也只是盘算着将谢莹这么个其实无关要紧的人,交出去邀功而已。
又说公羊氏,对太后原本也论不上多么忠心耿耿,但他的确需要容身之处,否则便会被仇家追杀,所以一直听命指使,如今落到皇后手中,对他而言也算不上多么糟糕,一切以保命为首重,故而并不待皇后威胁,立即便交出解药。
十一娘自然会对公羊氏进行盘问。
奈何韦太后根本不可能将她的计划诉诸公羊氏,公羊氏也只听令行事,呈交毒药,至于韦太后派作什么用场,针对何人下毒,他竟一无所知——除了穆宗帝那回,因必须瞒骗诸多御医,韦太后强调要不露痕迹,后来便听闻穆宗驾崩,公羊氏猜测到穆宗死因,是由自己提供的奇毒造成。
但为保性命,公羊氏当然也不会主动坦诚,十一娘此时并无意掀发此案,并没有逼供。
却留下了致命的疏忽!
皇后倘若稍稍用刑,公羊氏保不住便会供认,除淑妃所中之毒外,早早便应太后要求,提供了另一种毒性十分霸道,研制颇为不易的剧毒,而此毒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不用饮服,可抹于刀剑箭簇之上,只要伤及体肤,便会导致身亡。
如果得此口供,十一娘应该便能猜测到太后的弑君大计,就算一时之间无法察明那刺客,也必定会送信予贺烨,让他小心提防。
那么一切还不算晚。
但十一娘眼下最关注的事,是婷而是否能够顺利得救,又要分心于平息此一事件。她并未诉诸朝堂,此事关涉德妃,这当然有她自己的顾虑——正如韦海池笃定,诸多臣公会因与突厥这场至关重要的战事,担忧德妃获罪,会动摇燕国公旧部军心,十一娘也不愿在此关键时刻,让贺烨为难于如何处置德妃。
所以她只是将公羊氏严加看管,把德妃、谢美人分别软禁,想着待贺烨班师回朝,全权由他处置。
她根本没有料到,韦海池还有余力在军中埋伏刺客,她不是谢莹,她不能预感命运原本的轨迹,更不能卜知,将来,有漫长一段岁月,她都会为了这回疏忽大意懊悔不已。
她这时亲自守在婷而榻前,等待着服下解药后,婷而能够舒醒,她必须要道歉,因为如果不是她安排婷而照顾迟儿,婷而又怎会遭受此无妄之灾。
夜深人静时分,婷而仍未醒来,这一日经历的变故,也让十一娘精疲力尽,她不知不觉之中,就这么趴在床边睡了过去,忽然惊醒,是因柔洁甚是喜悦的低呼,此时的天光,清清寒寒照亮窗纸,刚刚清醒的十一娘颇为恍惚,意识里早前似有一场美好的梦境,却当睁眼时,已经不留丝毫痕迹。
然后十一娘就看见婷而,正对她展开笑颜。
巨大的惊喜,如释重负的轻松,几乎让十一娘像个孩子一般雀跃欢呼。
“婷姐姐,你终于醒了。”话音里却带哽咽。
“让十一妹担心了。”婷而气息尚还有些虚弱,但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重返人间。
她也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美梦,梦里她与四郎终于重逢,他们携手,在一处她从未去过的花苑里慢步而行,她尚能感觉到脏腑的剧痛,但她又觉得内心一片喜悦安宁,她想这样也好,这样结束生命,这样回到喻郎身边,她是没有遗憾的。
可是她醒来了,美梦戛然而止。
婷而仍然是安宁的,因为她想,她不能这么自私,她如果就这样死去,十一娘会一直愧疚不安。
活着也好,因终有一日,她会回到喻郎身边,那时她再无牵绊,才能真正的安宁踏实。
第1369章 突厥灭
阿史那奇桑举目望向笼盖四野之上,当风雪肆虐的季候过去,重新变得蔚蓝明澈的穹苍,贯穿原野的,仍带着几分寒凉的清风,卷抚那洁白的云层,游浮变幻,从视线所及的深远,缓缓经过,到他不能回望的方向。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年少之时,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身边环绕着云层一样的羊群,放空思绪,望着羊群一样的云层发呆。
他的民族,以拥有羊群、牛马、牧地、部卒做为财富的象征,以此标准,他的姓氏,成为草原上最为豪富的代表,但那时他并不满足,他从各类书卷,以及汉人的讲述中,知道在草原之外,另有辽阔的锦绣江山,有强大的帝国与君主,他们生活在砖土砌筑的城邦,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他们才是天下的霸主,身着绫罗绸缎,享受着各族勇士的顶礼膜拜。
他们也许根本便不通骑射,甚至不能征服一头饿狼,但他们对于天下,却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阿史那奇桑并不羡慕与妒嫉,但他想,我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昆仑山下的勇士,为何不能成为锦绣江山的霸主,他的民族,是草原上最最勇毅的民族,为什么就要被那些舞文弄墨、弱不禁风的华夏君臣,嘲笑为蛮夷鄙贱?
他想改变与颠覆这一切,他的志向是以手中的弯刀,跨下的铁骑,摧毁自以为优越的文明,这个天下应该推崇的是勇士的骁敢,是强壮的风格,而不是精致孱弱的,柔媚到骨子里的所谓优雅。
可是他到底还是失败了!
他曾经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最终还是沦落到双手被缚,生擒活俘的地步。
昆仑山上的积雪,在苍芎与已有绿意的原野间,明亮的银白刺痛阿史那奇桑的眼睛。
这一日,他被深入原野的周军,那支在周国皇帝亲自率领下的天子之师,追击到了昆仑山脉之下,奇桑终于选择子正面交锋,因为他不允许被誉为昆仑神之子的自己,沦为丧家之犬,靠着逃亡苟延残喘。
再往远处奔逃,他将失去一切,骄傲的阿史那奇桑,不是不能死,但不能容忍屈辱的生存。
但是不是所有的部卒,仍然捍卫着领袖的志向,奇桑的军队开始溃逃,留下来的都是勇士,他们现下,已经流淌着鲜血,倒毙在毕生深爱的土地上,奇桑这回没有能逃过贺烨的箭簇,他只是希望归去昆仑山,死在圣洁的雪地里,可是重伤让他未能如愿,他被追军俘获,然后押送到了他的劲敌面前。
在贺烨的坐骑之前,奇桑已经走完了毕生的路程,他知道,这里便是他的终点。
浓重的血腥气息,包围着这片激战过后,逐渐平静的原野。
因为春天的降临,萌发未久的嫩草,被鲜血灌溉,未知是否能够更加茂盛的生长,但勿庸质疑的是,自从这个春天,这方土地将再度归于大周的统辖,而乌骓之上,那个终于征灭突厥的雄主,大周帝国仍然年轻的君王,通过身先士卒,使经过胜州惨胜的将士重新鼓舞志气,他们熬过了严寒的冬季,克服了恶劣的气候,毫不意外地获得了这场战役的全胜。
贺烨至此,足以睥睨天下。
他这时正看着奇桑,这一命中注定的强敌,浑身浴血的勇士,战败被俘的突厥王者,站在末路的终点,却无论受到多少喝斥及逼迫,仍不肯屈膝下跪。
贺烨的眼睛里,渐渐有笑意弥漫。
是欣赏的笑意,虽然是敌对的双方,但对于勇者的风骨,贺烨从来愿意欣赏。
他微抬手臂,制止了兵士的逼斥,年轻的帝王一跃下马,站定在奇桑面前。
“松绑。”
对于君王的嘱令,将士们只有稍微的迟疑。
“朕甚庆幸,此生强敌,果然是个勇士。”贺烨微挑眉梢,再次下令:“上酒。”
这里是战场,自然不备金瓯玉盏,两大皮囊装盛的水酒,一囊给贺烨,一囊给奇桑。
“今后不会再有与你对饮机会,但以酒为敬,乃勇士应享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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