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356章


那茫然的停顿,让十一娘心痛如绞,却立即牵引着,让贺烨的手,能够抵达她的发鬓。
贺烨便顺势将妻子拥入怀中。
“我也不会当真成为废人,比如现下,我便能听见阿翁在外头,低声训诫早前失笑那宫女,我这耳朵,原比眼睛还要管用,又我若真就此失明,到伊伊你人老花黄时,我根本看不见,你在我心中,仍然还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这多好。”
他低低笑着,仿佛极其愉悦:“我跟你说实话,虽我重情,却是个男人,男人呢,其实都难免世俗,就算有不弃糟糠之志,有多少真能管住眼睛?爱美之心人皆有知,诱惑太多,常人尚且有见异思迁之危,更何况帝王?若几十年后,伊伊也成了鹤发鸡皮,我不能负誓,又要抵制诸多诱惑,岂不挣扎,这下好了,眼睛一瞎,彻底干净。”
这下连十一娘都被皇帝陛下逗笑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知,其实无分男女,圣上倒是干净了,但妾身却只能眼睁睁看圣上老得鹤发鸡皮,万一见异思迁,保不住真把圣上打入冷宫。”
这无情无义的话,却让贺烨如释重负:“真要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横竖我对你不会负心,便足够了。”
他侧面,越发用气息撩拨:“这甜言蜜语,情话绵绵,爱妻满意否?”
十一娘心中一片宁静,再无焦虑。
但却忍不住眼泪,放肆浸湿贺烨的胸口。
“贺烨,就算你不能康复,我之双眼,也是你之双眼,贺烨于柳在湄而言,无论生死,更无论疾苦,都是不能取代之人,我们是伴侣,更是家人,沧海桑田,永不更改,这便是我对你之许诺。”
“如此甜言蜜语、情话绵绵,为夫死而无憾。”
贺烨几乎忍不住立即进行**之欢,他好像急需如此放纵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但他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开怀抱。
余生漫长,燕婉可期,但他不能因为失明,便当真消极懈怠。因为他的失明,十一娘的负担会更重,他必须竭尽全力替她分担,就算这样的帮助其实根本无足重轻,但也必须行为。
所以就算两眼漆黑,贺烨仍然在今日召见了政事堂诸位重臣,而天子亲口宣布的两件大事,自然也会引起朝堂之上,不大不小一番波动。
比如徐修能等等无路可退的党徒,会借机质疑天子宽赦莒世南,乃对仁宗先帝的不敬,更甚有包庇心虚之嫌,而以冯继峥为首的一小撮人,亦有异动,他们主要是针对皇后,认为天子突然目盲,长久不能视事十分可疑。
不过这些波动在十一娘的控制下,都没有造成祸乱,甚至当莒世南被押解出京时,竟有不少士子民众夹道相送,他们举酒相酬义士,跪叩称颂圣德,至于针对天子乃被皇后所害以至于失明的流言,就更是嗤之以鼻。
百姓们尽皆咬定——若真有人谋害当今天子,那也是太后残党!
就连陶葆仪,亦对提出如此质疑的冯继峥等等横眉冷对——圣上除目疾遗症外,龙体已经康复,这可是圣上及众多医官亲口确断,尔等竟无视实情,妄加揣测,毁谤中宫力图分权,可谓居心叵测,大周如今,并无内宫擅国、外戚专权之祸,倒有奸臣谋逆搅生动乱之忧!
到八月,岭南再传喜讯,税制新法终于得获民众及土族的顺从。
一切欣欣向荣,十一娘便将更多关心,分予眼疾不见起色的天子。
事实上天子也并没自怨自艾、一蹶不振,虽说不能视物,竟经过短时的训练,便让原本灵敏的听觉更加强劲,他甚至能听出迟儿骑射的长进与不足,一针见血给予指导,只要殿堂之内的陈设不被突然移改,贺烨完全可以不用掺扶,畅行无阻。
十一娘就算将脚步放得轻微,稍一接近,立即便见贺烨的笑脸相迎。
可偶尔,十一娘依然察觉枕边人,陷入睡梦时的不安,以至于呓语盗汗。
她知道贺烨依然是在意的,他原本可以成为中兴之主,又怎能接受当真成为废人?
也许还存在着,对于兄长无法释怀的愧疚。
然每当十一娘尝试开释,敏感的帝王都会率先安抚。
十一娘只能改变策略,她放弃了宽慰,只是开始诵读策谏,原本可以由她决断的事宜,偏要与贺烨商议。
这样的故意,自然没过多久,便被皇帝陛下察觉了。
第1385章 终于开始
自从贺烨失明,起居的殿堂之内,便因此不得已,在四面八方,焚薰味息大有差异的香药,助益天子更加轻易地辨别方向,但这样一来,便难免浓香浮郁,大不符合贺烨的习惯,有时甚至会让他心情浮躁,但为免自己的焦虑为十一娘增加负担,他一直隐忍着。
好比此刻,是依窗而坐,身边便盘绕着婆律膏的异香,此类被胡人贩贡至大周的香药,因味息浓厚而极受贵族推崇,如英宗朝时,便有一官员因为收藏十万饼婆律膏而被誉为雅高百族、富可敌国,但贺烨可从不认为如此浮艳的香药就能熏出满身风雅,更兼他从来不以风雅自诩,一贯厌烦此类奢俗,如今却不得不用此香药辨别方向,尤其通风之处,更要采用浓香,他在这儿坐着,忍不住鼻子阵阵发痒。
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出十一娘的口吻中,故作轻快之下细心隐藏的疲惫,他甚至能从她读音的停顿里,料想正在小心度量他的神色,应当也会微微蹙眉,果不其然,片刻便有宫人细碎的脚步声接近,移走那炉熏香。
贺烨连呼息都瞬间轻松畅快了几分,他伸过手去,现下已经能够更加准确地握住十一娘的手掌了。
“都是些鸡毛蒜皮一类小事,伊伊怎么会犹豫为难,需要商议我方能决断?”
贺烨其实很不愿意这么游手好闲下去,当起初十一娘主动与他商量政务时,他也乐意分忧,可连续多日,意识到这些事务根本不需他来分忧,反而会让十一娘在百忙之余,还要因为诵读谏策搞得口干舌躁,只因这样做,会让他更加安心。
虽说已经十分小心了,但到底没能瞒过十一娘,怀疑他的抱持乐观。或许贺烨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不甘与焦虑,负愧与郁怀,他的烦躁根本不是因为无处不在的香药,他只是焦急日后,会成为一个百无是处,并且只能给十一娘增添麻烦的废人。
所以十一娘才心急于让他体现价值,又不敢真正用要重事务打扰他的调养,如此耗废苦心,贺烨一边为这份体贴欢喜,一边又自责虽不情愿,到底还是让十一娘为他担心了。
长相厮守虽好,可他当真不愿让十一娘如此操劳。
“伊伊,我这眼睛虽一时好不了,但烦郁却并非因为不能视物,对于阿兄之愧疚,也不是说能放下就能放下,我仍需要时间调节,你不用太过忧虑。”
贺烨干脆夺过十一娘手中的谏策,随手一放,集中精神听了一听,笑道:“今日风和日丽,又难得你抽出半日空闲,怎能辜负好季候?”
不由分手便拉起十一娘,要往殿苑中散步游玩。
这当真是天子主动的引导,并不需要十一娘掺扶。
他大约花耗了一月时长,独自用脚步在漆黑中熟悉蓬莱殿的路径,哪里有亭台哪里有挡道的假石,哪里是一方池水,哪里架着桥梁,通往玲珑台有多少步阶梯,确然被他烂熟于胸,他甚至察觉到为了减免阻碍,江迂细心地搬除了不少盆栽,保证条条路径都能畅通,不至于造成磕绊,可贺烨知道这样的改变必定会影响景观,以及雅致,他虽看不见,但必定会影响到十一娘。
所以贺烨下令江迂恢复了殿苑中从前的设置,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一花一草,席案屏障的点饰,其实都凝聚着十一娘的心血。
贺烨不怎么懂得雅致,但他知道十一娘是雅致人,这里是十一娘的殿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成为他们起居的地方,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失明,便让家园缺乏情趣。
当慢步于几从矮竹下,贺烨又专心听了一听,这有助于他更加准确地掌握风向,笃断此时,矮竹清池旁的石案上,必然会投下婆娑的叶影,但今日的阳光并不会让人觉得炙烈,池边几株金菊,据说是十一娘闲睱时候亲手栽移,他昨天已经确定过了,金菊已然绽放。这处幽静,秋阳穿过细叶,使清凉中又不失暖媚,正好煮茶闲谈。
便拉着十一娘,两人隔案跽坐下来,仿佛他仍如从前,是被此处景致一眼吸引。
但煮茶的事皇帝陛下就无能为力了,纵然他眼睛没瞎,煮出来的茶汤也是又涩又黑,更像一锅药。
他听见瓷盏放在竹托上,轻沉的声响,不仅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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