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女离魂》第45章


阿宝戴起帷帽与负责赶车的惟明并排而坐,玉霑、如灼掀起幕帐进到车内,各自相向坐下,黎奴在外检视一遍才上了车,挨着杜家小姐依窗边落座。众人刚坐定,见惟明扬起马鞭朝空中一挥,马匹随着皮鞭声响缓缓迈开步子,先是倒退两步,惟明大呵一声,马儿才不情不愿地拉着车子往前走。
车辆跟着前后晃动,杜灼一个不稳险些撞到额头,好在黎奴拦在窗边,总算有惊无险不致受伤。“惟明!小心驾车!”黎奴扶着杜灼,扬声朝外吩咐,见惟明隔着幕帐诺诺答应又赔了不是,她才低头看向杜灼,问道,“小姐未伤着罢?”
如灼微微摇头坐回位上,听得马匹撒开四肢奔跑起来,马掌接触地面发出的哒哒声回荡耳畔,规律而单调催得人直想昏睡。车内三人各自望着别处,心里揣测对方想要告之的话语,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竟陷入一阵难言沉默当中。
“姐姐可是要说……”
“妹妹还未听姑父讲起罢?”
过了须臾,如灼与玉霑同时出声,二人相视一笑,杜灼让道:“爹爹处有甚么话?还请姐姐先讲。”
玉霑闻言不再推让,径直道:“才来的急报,宣城郡王回京陛见时突然薨逝,虽是郭家姻亲,我怕也要跟着避忌几日,故而跟着如灼一块回县城官邸。”
“宣城郡王?争可能?!那么健壮一个人……往年娘亲回京,回来时总跟我提起明月姐姐的事,又说郡王如何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争的突然说走就走?”杜灼眼神黯淡下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冲淡这个话题带来的沉重感觉。
“我亦疑惑,不过人命在天,也说不得准。”玉霑叹息一声,继续说道,“郡王虽为皇亲贵戚,却未得享几天清福,常年在外征战不说,膝下只得明月一女。”
如灼颔首,接二连三的死别在她心里埋下阴影。若论起辈份,郭玉霑所言之宣城郡王实为安仁长公主侄儿,自长公主入主杜府以来,两家也算世交故旧,此次杜灼被责返回县城,杜柏戬便以郡王薨逝需要避忌为由,期盼幺女暂时躲开乳母一案引起的风波,只是杜使君这番苦心,如灼是体会不到了。
“恍惚记起,郡王幺妹下嫁清河崔家后,听闻也是出了不幸事件,也不知是真是假。”玉霑喃喃说着旁人的事情,未留意对面黎奴脸色灰白,身子颤抖起来。
“黎奴……”杜灼以极低声音轻唤身旁之人,见得对方淡然一笑,解释道:“初次听闻关于郡王家的事,倒是不曾得见过。”
如灼见着黎奴无恙才稍稍释怀心中担忧,抬眼看向表姐,她慌忙岔开话题,另问道:“如此说来礼部员外郎崔渡崔大人是因了宣城郡王薨逝的事才匆匆赶回京城?”
玉霑撩开拂至身上的纱帘,闻得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听到妹妹问题,她收回视线,暗暗愕然如灼脸上倏忽出现的严肃,答道:“这个倒不清楚,我估计郡王薨逝,礼部该有一番忙碌,陛下很是看重郡王,少不得加了荣显提升王爵。我担心的倒是边防,突地少了一员大将,不知西域各国可有异动。”
杜灼默然,显而易见表姐郭玉霑比她想的深远,朝堂各事虽有耳闻,如今她心里真正关切的却是金水近日发生的案件,比起父兄官职变动,她更关心乳母被杀的缘由……
“方才妹妹觉得我要说甚么?”玉霑笑了笑打破如灼的走神。杜灼嗫嚅着,却听对方反问:“乳母的事?”
“是。”杜灼轻声回答,眉眼低垂看不见面上表情。终归是难过的,玉霑心里暗想,淡去笑容,她拉着表妹的手,道:“乳母的事亦是我另外要说的。”
杜灼满眼疑惑望向玉霑,听其言道:“妹妹可还记得夏至乳母失踪那日,我大公主府送来数箱物件。”
见着对方点头表示仍有记忆,郭玉霑接着说道:“巧的是,今日公主府侍卫准备返回京城却被胡元翊县牙之人于关卡处拦下,他们不得已回来拂羽禀告,我才得知一个消息,此番正是要告之妹妹。”
“难道是关于夏至日出现的神秘人物?姐姐快讲!”
玉霑忽的停下说话,定定看着杜灼,凝眉思索一番,终是下定决心一般抿了抿嘴,严肃道:“借着大公主府名号,我多方打听到:夏至那日途经官道的唯有宣谕旨的官员、大公主府侍卫,及胡良娣派来运送节至礼物人员。然而不管哪一方,皆是只进未出,我的意思……”
“供茶点老头等人看见的神秘人物,沿官道离开,却未经过关卡,若不是乡野流民,只能……只能潜伏在我拂羽园里?!”如灼大口喘着粗气,满脸震惊说出表姐未完的话语。
“正是此意。当然不排除往梵净山一带逃离的可能。”玉霑担心杜灼忧虑,不禁道出另一中可能。
黎奴按耐不住,出言否定玉霑的另外推论:“表小姐,梵净山东侧山势险峻,想要从那里逃离难如登天。”
“如此只有……”玉霑觑了如灼一眼,定义的话不想轻易说出口。
“既然有了明证,恐怕我们必须返回别业通知老爷。”黎奴当机立断想要出言吩咐惟明调头,杜灼挥挥手,飞快阻止道:“不可!回去争生与爹爹讲?明言杀人凶嫌就在园内?还是黎奴有把握指证恶徒?没有,我们一样没有,就连怀疑的对象也没有,我们回去作甚么?打草惊蛇?叫人知晓我们已然怀疑园内之人?!”
“疑凶就在别业里,老爷公子他们不是危险?”黎奴略作沉吟,建议道,“不若我骑马回去,私下面见老爷,提防一下也好。”
“爹爹他们不会有事!危险的是你!”杜灼紧紧拉着黎奴的手,大声说道。
玉霑吃了一惊,望望表妹脸上的急切,又看看黎奴眼中透露的不安,当下也未将疑问说出。
“不回去便不回去,小姐慢慢说话勿要着急。”黎奴坐回原位,轻抚杜灼的背,柔声劝说。
如灼极力平复喘息,又说道:“凶徒若要报复十年前的事件,你便是下个目标,担心我爹爹、大哥的时候,更该想想自己身边是否安全。”
黎奴一脸震惊张着嘴,最后语气淡然说了句“知道了”,便未再开口。
“实际上,”玉霑清了清喉咙,打破车内再次凝固的沉默,道,“早起至掩翠阁,听到如灼与惟明的对话。那个赏与值守牙役的戒指,姐姐未想到造成这样结果,实在抱歉之至……”
“姐姐说哪里话?”杜灼惊讶看着表姐,道,“来我寝室也不出声便悄悄离开,姐姐太见外。再者如灼那些言语岂是怪责姐姐?如灼恼怒的是自己,争的乳母在世时不知珍惜,惟念揭露她与唐爱爱被杀一案的关联,却不知晓关注她内心所想,现下懊悔得不知如何……”
杜灼说着流下眼泪,不自觉哽咽了声音,心中愈想愈觉悔恨,情绪失控之下她伏在表姐膝上大哭起来。“傻妹妹,不是你的错……莫哭了……”玉霑的话语缓缓传入耳中,伴着车轮咕噜声,不曾停止。
天边曙光划破莲塘上方氤氲的水雾,给予净白的荷花镀上一层金边。夏季的凉爽晨风吹拂帘子,包围周身的荷香渐次沁入心间。
马车踏着晨雾行走在官道上,坐于车内的杜灼眼中闪着泪光,却一改过往玩笑模样,沉默无言盯视窗外。
即刻便要路过通往奶娘与其生离死别的破宅小径,如灼握紧帔帛,暗暗在心底说道:
绝对,绝对要将犯下杀孽的恶人揪出来!
其四十三 笙歌
淡淡一道曙光点亮城内众人生活,喧闹渐次浮现,远远听见人声言语,待仔细听时,却如呓语一般模糊,脑中嗡嗡声一片,终究什么也辨识不出。
街道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或运送货物,或开店经营各自忙碌手头事情,望着人们脸上洋溢的积极,许是期盼趁着炎热尚未逼来赶紧完成劳作。
从渲染初生阳光的明亮街道一角拐进曲巷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昨夜宴会才刚散去,收拾残局的仆役懒洋洋挪动脚步将案桌上的碗碟归拢一处,瓷器相接发出清脆声响,引来主事一顿叱责:
“小点声,惊扰了行院里娘子们的休息,仔细你们的皮!”
仆役们不服气的撇撇嘴,虽因被压制心有不满,但也不敢当面顶撞,只得唯唯应承着放轻了手脚。行院主事满意的点点头,抬脚想往别处巡视,忽闻一声凄厉莫名的笛声划破后院宁静。
“这究竟是……”主事白净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紧握双拳,骂骂咧咧自言语起来。哪知他话音未落,那蹩脚的吹笛声再度传来,好似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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