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女离魂》第70章


晴娘退出室内,丈夫残酷可怕的面容一直浮现,还有邻居大娘用轻视语气说出的那句“许远山为人呐……”,仿若谶语一般紧紧纠缠,预言她不甚光明的前景。
约定的次日转眼便到,晴娘借口它事打发店内伙计外出,乖巧的小叔亦被安排在远离食肆的书房里习字。心惊胆颤等待着那个时刻来临,晴娘看着不解世事的贵家小姐崔玉珠携韦春娘来到店前,脸色僵硬将二人引至后院一处单独食间,她急急退了出来。
走了不到十步距离便听见食间传来碗碟坠地的声音,晴娘顿觉不安慌忙回身,推开格门看到丈夫许远山双手紧紧握着条勒在崔玉珠纤细脖子上的麻绳,崔家小姐拼命反抗,双脚乱蹬将案桌上茶具踢翻,满地狼藉,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远山!不是说好夺财不谋命么?!住手,快住手!远山!”晴娘大喊,她的丈夫如若不闻,持续收紧手中绳索,晴娘心急,拉着一旁面无表情的韦春娘,央求道,“她不是你的主人么,快阻止远山,你听到没有,快阻止远山杀人啊!”
“原计划就是要杀死玉珠小姐。”韦春娘冷冰冰吐出这几个字,一动不动瞪视着主人垂死呼救。
“你们疯了,你们疯了,谋杀豪族是大罪!你们知不知道?!”晴娘失去所有气力,瘫坐一旁,流泪反问。
“无人发现,谁人知晓我杀人谋财?”许远山一脸凶狠,丝毫不顾面前柔弱女子的挣扎。
崔玉珠认清现实,终于放弃了无用反抗,许远山刚要松开手,却见崔家小姐忽抬起手指向前方,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晴娘顺着顺着玉珠所指方向,倏地尖叫起来:
“淮海!淮海!”
注:
一、唐代是并没有楷书的称谓,仅呼为“正书”或“真书”,直到宋元时才有了“楷”的说法,然而,“正楷”的说法出现得更晚,古代一般没有这样的称呼。
第三幕 浊世
许远山被妻子的尖叫声吓了一跳,手上力道松缓下来,崔家小姐像是瘫软的面团滑到在谋杀者面前。韦春娘惊恐看向伏在格窗一晃便消失的小小身影,沉声呵道:“不是你家兄弟,那是小公子崔俨,许远山赶紧办事,我去追小公子!”
“当真是个冷酷的女子,怪不得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许远山哼哼着说了句感叹话,手上也不停歇,迅速在绳子一头打个死结,又把另一头往横梁上以抛,使力吊起崔玉珠,眼睁睁看着崔家小姐扑腾几下便没了声响。
晴娘不出一声麻木看着韦春娘疾步出了后院,看着丈夫边说玩笑话边行残忍之事,她忽然觉得有些可悲,自己究竟在做什么,难道不阻止夫君恶行的她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出现此处?还是罪无可恕的帮凶?
不敢看深入皮肉的那圈绳索,晴娘别过脸瞪视空无一物的地面,倒映着凌空绣鞋的阴影反复绕着圈圈,她颤抖着说:“应……应该、死了罢……”
许远山闻言,舒缓了脸上青筋暴起的凶恶模样,露出野兽饱餐猎物后惯有的满足表情。随手取来案桌上烛台凑到崔玉珠面前,无风,火焰不见晃动,“确实没气了。”许远山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响,嘴角却颇感玩味的含着一抹浅笑。
吕晴娘仍未从惊恐中清醒过来,身体不受控制般发不出任何动作,心里却思索良多:她的夫君看样子已然习惯谋财夺命一类恶行,而她却迷惑于许远山谦逊有礼、和善助人的光鲜外表,被骗经年。
“愣着作甚么,还不快些帮手?!”许远山口气恶劣命令。
跌跌撞撞帮助将崔玉珠尸身搬到后院空旷处,等待许远山挖掘深坑之时,她总感觉崔家小姐指尖轻微动了动,太过害怕,晴娘不敢告诉夫君这个不可思议的发现,事后想来,这应该是日后事变的先兆。
吕晴娘不记得许远山接下来做了什么,自己又听命做了什么,模糊的记忆里仿佛是将崔玉珠推下坑内随手掩埋,混混沌沌过了数日,直至崔玉珠尸身凭空消失一事发生令她从梦中惊醒。
许远山听闻晴娘的述说后,面上震惊不过维持片刻,他眼珠子一转,想着只要有尸身向同伙交差即可换来预期的钱财,瞬间计上心头,他浮现释怀笑容,毫不犹豫抛出绳索,并快速加大了手上力度。脖子忽被勒紧,晴娘明白她是第二个崔玉珠——丧失人性的许远山脚下卑贱的踏板,仅有助其青云直上一点作用而已。
呼吸困难,晴娘却用尽气力发问:“远山,连我也不放过么……你不是……爱我的么?”
“爱?能为我带来甚么?”许远山状态疯狂喊叫道,“你若爱我,便赴死为我带来金钱罢,乖乖受死罢。”
夫君的话语仿若索命无常的催眠,晴娘眼角滑落清泪,美梦破灭,再无留恋,思及此,她渐渐放弃了挣扎。
徘徊于忘川边缘,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甘,为何为一不爱自己的男子自愿舍弃性命,错误的并非她啊……
晴娘倏地睁开眼,在心中大喊:她不甘心!求生愿望一起,晴娘不知哪来的气力,胡乱伸手触到身旁案桌上的簪子,晴娘拾起紧握手中,趁着夫君松懈须臾用尽全力挥出锋利的簪脚。
“啊……”许远山的哀嚎转瞬即被桌面器具跌落地面的哗啦声掩盖,晴娘麻木看着金簪深深扎入丈夫脖子,伤口处正汩汩往外冒着浓稠的血液,而意图杀妻的恶人正不停抽搐,由于喉咙部位受伤缘故,许远山一句话也讲不出,看他面上流露的情急,许是哀求妻子施手相救。
“晴娘,你在作甚么?”“品莲居”店主人之妻抬起空洞的双眼看着忽然闯入的韦春娘,对方一脸焦急,却不知其究竟是在旁注视这个悲剧过程,还是碰巧到来撞见血腥场面。
“我……失手杀了远山……须得投案……我并非故意,是远山他……”吕晴娘慌乱解释着,只是情绪亢奋,前言不搭后语,语多重复,韦春娘耐心听了许久才掌握事情大概。
“无需投案!”晴娘觉得对方扬声说这句话时,给予同情的对象并非她,而是说话者自己。
“没必要为这个恶人陪葬大好年华!”韦春娘又道,晴娘再次强烈感到对方亦有与之相似的某种际遇。
“你去看顾你小叔许淮海,这里交给我,不能让那孩子知道,听清楚了么!”韦春娘动作利落,就着“品莲居”店主人意欲绞杀妻子的麻绳将其吊到横梁上。
晴娘看着对方使尽全力、大汗淋漓的拼命样子,直觉得韦春娘是在报仇,为枉死的崔家小姐玉珠向许远山索命。可,策划谋害崔玉珠的不正是韦春娘么,她究竟在悔恨什么,莫非幕后另有主使之人?!
惊恐地停止了猜想,晴娘急急来到小叔许淮海寝间,注视着许淮海熟睡的面容,稚气而纯真,属于这个年纪孩童应有的表情……晴娘松了一口气。转想到她夫君的可怕行径,不禁泛起一阵恐惧,背叛的战栗感觉依旧留存心中,仿佛为了驱散烦躁,她缓缓开口:“这孩子……”
“晴娘放心,”韦春娘不知何时来到晴娘身旁,好似知晓对方的为难,她径直说出心里打算,“太原王家夫人与清河崔氏有些渊源,欲收养崔家小公子为假子,我看许淮海与小公子年纪相当,想着将他送入王家,以后锦衣玉食自是不少,便这么决定了罢。”
“许远山之事亦无须担心,现下瘟疫横行,我们编个‘蛛女’复仇索命一类的胡话便可混过去了,但须得离开此地,重新开始……”
韦春娘滔滔不绝说着今后打算。那么,小公子崔俨呢?这句话,晴娘始终没有问出口,她怔怔望着韦春娘眼神里的绝决,不禁想道:恐怕在不知名的某处阴暗角落,被眼前这个女子送上西天了罢……
第四幕 逝水
乐音靡靡,催人入眠,斜倚扶几,目光慵懒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自觉抬手抚了抚涂抹厚重脂粉的脸庞,感受眼角隐约存在的细纹,岁月流逝,不管她承认与否,与夫君许远山相关的一切已然尘封心底。她舍弃姓名,放弃所有,用十年时间成为人人羡慕、艳压群芳的花魁娘子,然而,心里空荡荡的仍觉得少些什么。
当知晓十年前那场瘟疫夺走“品莲居”附近大多数人性命后,吕晴娘化名唐爱爱悄悄返回涞州金水,至于原因,许是时刻提醒自己勿忘背叛,勿信他人,亦或者,她想远远注视与曾经深爱之人朝夕相处的短暂幸福时光?花魁娘子唐爱爱并不明了心底想法。
巧事辞令,媚惑众生,她以自暴自弃的放肆态度挥霍自身美貌带来的种种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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