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女离魂》第71章


巧事辞令,媚惑众生,她以自暴自弃的放肆态度挥霍自身美貌带来的种种利益,只是总想不透究竟缺少什么……
唐爱爱瞥了眼身后自顾露出开怀笑容的侍女金蕊,思忖起自己老去的年华,不出几年,行院里的后辈怕是要凌驾她之上了,而她除了易逝的美貌外一无所有,这个悲哀的认识仿佛自她的名字仍是吕晴娘开始,从来一无所有,虚幻的幸福,镜花水月,触碰即碎。
“小姐,今夜宴会,用这支模样别致的金簪,可好?”一脸天真的侍女从嵌宝漆盒内取出一支簪子送到主人面前,笑问道。
“嗯。”唐爱爱看也不看,随口应了一声。金簪在烛火映照下发出刺目光线,她忽的脸色大变,一把夺过簪子,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喃喃否决先前的说法,“不……不用这支。”
金蕊疑惑地挠挠头,又不敢开口问询,只得另拿了支金叶簪,小声说:“小姐用这支罢,一样光彩照人呢。”
唐爱爱未回答,竭力维持平淡表情扫了眼手中的簪子,栩栩如生的蜘蛛造型,精致做工唯有豪门世家之人才会拥有,旁人眼中的美丽饰物,于她来说不仅是牵制彼此罪行的契约,更是深入骨髓、来自亡者的诅咒。强行遗忘的过去记忆重又浮现,唐爱爱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变得惨白。
不等金蕊问出关切言语,唐爱爱倏地站起身,冷冷命令出发会宴。
普通的豪族游宴,日复一日相同的歌舞乐曲,命运却在毫无特殊的当天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晴娘注视着列席的一个贵公子,悄声向人探听:“那是何人?”
“太原王淮海王公子,倒是青年才俊,不过已经入赘荥阳郑家,爱爱怕是无甚希望了。”
“是么?就是已娶妻室爱爱才有希望呢。”唐爱爱目不转睛望着与心底深处想要遗忘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的面庞,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钱财不过是粪土,荣宠亦只是过眼云烟,她想要的,是重拾那个破碎的梦……
残损的莲塘破宅深处,伴随穿透进来的冷风摇曳的一丛白色小花上停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金蕊缓步靠近,未及有所举动,蝴蝶受到惊吓用力振翅飞上半空。
彩蝶绕过最初悲剧发生的地点,仿佛通了灵性般在屋内横梁上下翻飞。金蕊眼眶泛红含着泪水,看着蝴蝶破宅的残垣断壁处环绕一圈。“或许,那是花魁娘子魂灵所化……”
一旁的杜府小姐如灼不由自主点头同意对方听来荒谬的说法,“或许,如此自由飞翔更适合唐爱爱性子。”杜灼有些感叹,或许,在黑暗角落饮泣的那个女子仅有一个卑微愿望:唯期盼有人爱她,却连这样的想法也是奢望,唐爱爱最后想到什么,可曾悔恨?
如灼苦思冥想不得要领,回首看向金蕊,她笑道:“脱籍后决定到县令胡大人府上当婢女?”
“嗯,金蕊会努力,连带小姐的份,努力活下去。”
阳光柔和,方才的蝴蝶振翅飞向蔚蓝天空,仿若带着那个哀伤的灵魂升上天际。如灼伸手遮住直射光线看向远方,感觉游荡于莲塘附近的悲泣已然停止,剩下脸上洋溢幸福的人们沐浴在温暖光辉下。
番外 幻海·听涛(上)
第一幕 幻境
野草丛生的墙埂处,衣着杏色半臂的稚童咽呜着声音,低声啜泣:
“哥哥、嫂嫂……呜呜呜……我要哥哥……”
啖食道旁腐肉的乌鸦受到惊吓,怪叫着振翅飞向空中。
此刻的天空,泛着不详的暗红,云层低矮压向地面,放眼四望,枯败的树枝,倒塌的屋舍,不知哪里传来的低声悲鸣,无不加深这幅人间地狱画面的悲剧感觉。
稚童不管身处环境,自顾沉浸在悲伤里,而他想要寻找之人早已失了影踪。
“这不是……淮海么?”野草丛被人扒开,探出个背着药箱的老者,正欲出言劝说稚童离开此地,待细看时,突发现对方竟是熟识。
男孩放下揉搓泪眼的手,愣愣看了看唤出他名字的老者,“孙医师……”怯生生说出这句,他扑到老者怀中,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哽咽说道,“哥哥不见,嫂嫂也不见,周围所有人都不在了,淮海好害怕……”
孙医师轻拍许淮海背部,眼角缓缓淌出泪水,嘴上自责道:“是老夫的错,老夫未能控制瘟疫蔓延……莲塘一带,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哪里还有影踪。”话题过于沉重,老者不像与眼前五、六岁的孩子倾述,倒更像无甚意义的自言自语。
“那,淮海兄长呢?嫂嫂呢?”许淮海抬起泪眼,定定看向老者。
孙医师为难不已,不敢接触对方期盼的目光,别过脸看着枯枝上站立的黑色乌鸦,不幸的征兆,一切已成定局,老医师微微动了动嘴,喃喃说道:“死了……死了……”
未及解释缘由,便见大道上风驰电掣驶来辆马车,及至二人面前倏地停住,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妇人,快步来到许淮海身边,听得妇人率先开口,急急道:“小公子跑哪里去了,崔夫人急找呢,快随我回去!”
话毕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许淮海的胳膊便往车上拖,老医师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留下他孤独的身影。“这……究竟发生争么事,许淮海争的成了‘小公子’?”老者摇头自问,方才发生的一切像是幻境般不切实际,苦思良久不得其果,孙医师终于放弃思考,背起药箱继续救治感染疫症的乡民。
浪涛轻拍堤岸发出周而复始的哗哗声,忽远忽近在耳际回转,不同于海边满是咸味的腥臭,弥漫四周的是充盈湖水清淡平和的气息,淮海缓缓睁开眼,面上残留着噩梦过后的惊惧,以及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茫然。
至今仍不甚明了,他是否已走出了地狱一般场面的那个虚幻境界,隐瞒身份进入豪门太原王家,锦衣玉食长到十六岁,过往不敢奢想的生活成为现实,但为何,他不时会有莫名的彷徨?
许淮海,如今已然放弃卑贱的商贾人家姓氏更名为王淮海,出神望着面前水汽氤氲的早春美景,苍茫淡雾之中,一方翠绿小岛隐匿其间,与天一色的湖面泛着微波。心底的困惑却未因此减少半分。
“淮海,快看新出的茶尖。”轻盈声音传来,令得原本被王淮海忽略的艳丽桃花也跟着明快跳跃,内心兀自揣测:或许可怕幻境已然远去,只是他不自知。
淮海对着说话女子露出温柔笑容,亲昵打趣道:“媛儿欲学采茶娘?”
眼前之人,便是太原王与荥阳郑两大世家定下的嫁娶对象,作为假子不可继承王家的淮海得到养母崔夫人的极大关爱,在此机缘下,成就一段令人倾慕的姻缘。
郑楚媛笑而不答,弯下腰在碧绿中一番搜寻,她忽而露出满意表情,伸手掐了树丛顶端芽叶,笑盈盈放入嘴里品了须臾,才道:“媛儿夫君喜好此道,媛儿当个采茶娘又有何妨?”
怔怔望着眼前人出神,淮海感受到早春暖阳洒落身上,心里一阵感动,彷徨幻境的灵魂,隐约找到栖息之处。“媛……”淮海张了张嘴,想要述说的话卡在喉咙,像是品味过清香茶汤,却无法用合适言语表达迷醉心情,他突然有些厌恶自己的笨拙。
“媛儿知道夫君欲言之语。”楚媛来到淮海面前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上下闭合,便见她眼若繁星流转光辉,楚媛倏地背过脸,遥望若隐若现的湖中岛屿,声音极低,却语气肯定又重复了一遍,“媛儿知晓夫君心意,所以……”
“所以?”淮海不安妻子脸上出现的片刻走神,挽起郑楚媛纤细的手,面露担忧急急发问,“媛儿有何不如意,不管多难,为夫定然想法……”
话未说出,楚媛忽伸手止住丈夫言语,瓷娃娃一般圆润脸上露出羞涩的潮红,她垂了眉眼低声说:“媛儿很中意现下生活,何来不如意之说?”
“当真?”王淮海终于舒缓了揪心的担忧,转念想到其它,他复焦急起来,匆匆又问,“身体未有不适罢?是否觉得肚饿?还是……”
楚媛愣了愣,噗嗤笑出声,待怠趼面上笑意,她才说:“经夫君这么一说,倒真有些饿了,等得选好新茶,便至水月院吃斋,可好?”
“依娘子之言。”淮海夸张的拱手行了一礼,逗得妻子又是一笑。
二人停停走走采买好所需新茶,一路沿石径拾阶而上来到名为“水月院”的僧寺,一番忙碌安顿妥当,淮海与楚媛一道用过斋菜素点,便约着同至香堂求签问卦,卜占运道。
摇动签筒发出的哗啦声回荡在香客甚少的佛堂内,轻合眼睑诚心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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