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恶妇》第97章


茭娘这才和柳氏回到房中,这房内摆设和赣州时候的摆设差不多,连床上挂着的帐子都还是当初茭娘出嫁时候,柳氏亲自做的。柳氏看着那帐子面上现出追忆之色:“这帐子还是当初我做的,你瞧这绣的鸳鸯,颜色还没褪。”
茭娘已经给柳氏倒杯茶,笑嘻嘻地道:“娘的好针线,我怎么舍得不用?”柳氏接过茶点女儿额头一下才笑着道:“不过呢,你们也成亲那么多年了,还用这帐子,也不怕人笑话?”
“谁要笑话就由他去,横竖能进这屋子的人没有几个,难道我还要为了别人的笑话就不用我娘的针线了?”茭娘说着仔细地又看了看柳氏的脸:“娘,这么多年,我不在您身边,这会儿见着您又有了皱纹,又添了白发,娘,我这心里,着实不好受呢。”
“都做了娘的人了,怎么眼窝还这样浅?说着又要哭了?”柳氏取笑女儿一句这才把女儿搂进怀里:“娘啊,只要看见娘的茭娘好好的,娘就高兴了。别说,原先我还担心呢,你没生儿子,谁知道亲家母会怎样想,谁晓得这会儿见到亲家母对两个孙女这样疼爱,也没和我抱怨,我啊,这才放心。”
“娘是不是很失望?”茭娘靠在柳氏怀里抬头看着柳氏认真地问,柳氏有些想掩饰,但还是忍不住道:“哎,接到信的时候,说不失望是难免的,况且还有你大伯母听了消息,也跑过来再我面前笑话我,说你做了正妻又如何,不过还是没生了儿子,到时看着罢,就要看女婿要纳妾,给你挤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茭娘不由嗤笑一声,柳氏急忙安抚女儿:“我晓得你大伯母是没有见识的话,我也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所以我也没回。但要说不担心,也是难免的。”
“娘这会儿是不是很高兴,高兴你女婿,言行一致?”茭娘的话让柳氏露出一丝笑,接着柳氏就对茭娘:“你也别太……”
茭娘伸手捂住耳朵,柳氏把女儿的手给拉下来,接着就叹气:“罢了,我又不是不明白你,你是有主见的人,罢了罢了。”说着柳氏也就把柳素的女儿上个月夭折,柳素见女儿夭折,性情大变,这个月和陈太太闹了好几场,听说,陈太太昨儿就把人给送到乡下庄子去了。
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做妾,最后还是这样。茭娘不由叹了口气,柳氏就伸手摇了摇:“你听听就好,可不能听你大伯母他们嚷着的,要趁你们回来,和陈家打官司呢。”
“娘,我怎么会听这样的话?”茭娘急忙安抚柳氏,柳氏已经微笑:“那是,我自然不会信他们的。”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话,茭娘又想起吴能,虽然知道吴能这会儿一定是和苏桐在一起,但茭娘也想见见吴能啊。
茭娘让惠儿出去外面问苏桐,能不能把吴能请到里面来。柳氏捏下女儿的手:“你啊,还是最念着你爹。”茭娘伸手搂住柳氏的肩膀:“啊,我娘吃醋了?”柳氏噗嗤一声笑出来。吴能正在和苏桐在外面和众人应酬,听到里面来请,吴能还在迟疑,苏桐已经站起身:“还请各位宽坐,我也该进去里面,给岳母问安才是。”
这话当然没人反对,吴能翁婿也就往里面来,吴能等出来才对苏桐道:“就是那件事,前儿我……”
☆、第97章 满足
吴能并没说完就皱眉,苏桐晓得除了吴大伯家的事,只怕吴能也没有别的可烦心的,因此苏桐已经问到:“是不是那边的事?说来,这些事我们做晚辈的,总不大好……”说着苏桐也停了,翁婿二人彼此看了眼都笑了。
吴能已经伸手去拍苏桐的背:“你才初回来,我也不来烦你,横竖你记住,不管那边怎么说,你只推一个不知道就好,就算他们要哭,也由的他们哭去。”苏桐急忙给吴能打拱:“多谢岳父体恤小婿。”
吴能扶了一把苏桐,现在吴能看这个女婿,真是越来越满意,有这样一个好女婿,谁还稀罕儿子?吴能想着面上笑容都带上几分得意,翁婿往里面走,守在门口的丫鬟瞧见吴能和苏桐过来,就喊了声:“亲家老爷和爷过来了。”
吴能的眼不由一眯,腰就那么一松,对苏桐笑道:“没想到我这辈子,也能被人叫声老爷。”苏桐见吴能面上的得意神色,不由更感欢喜,放声大笑。茭娘已经迎出来,见他们翁婿两人都在那相对而笑。
茭娘不由摇头:“爹,你怎么也和你女婿学坏了,这会儿就这样得意而笑,传出去,还不晓得被人怎么说呢?”吴能收起面上笑容,瞧了瞧女儿,见女儿身上的衣服半新不旧,发上的首饰比上回自己见的时候要好一些,微微有点发福,面色红润,显见得这日子过的十分舒心。这才对女婿满意点头,对茭娘笑着道:“人遇到得意事,也要得意地笑一笑,不然就像锦衣夜行,没人喝彩,岂不伤心?”
茭娘刚要反驳一下,柳氏就从屋里掀起帘子走出,对吴能嗔怪地道:“你啊,都得意了这么些日子,今儿当着女婿,还没喝酒呢,就这样欢喜,说的全是醉话,等喝了酒,还不晓得你要怎样得意呢。”
吴能伸手拍妻子的肩一下:“我这一生,毕竟还是有点缺憾,这会儿瞧见好女儿女婿,只觉所有缺憾都已消失,岂不要得意大笑?”
柳氏了然地望丈夫一眼,茭娘也和苏桐相视而笑,一行人进了屋,茭娘夫妻又重新给吴能夫妻见礼,又把云月月兰叫出来,见了外祖父母。吴能见了这对玉雪可爱的外孙女,比柳氏还要高兴几分,对两个外孙女问长问短。
云月的官话夹着几句半通不通的苏州话,逗的吴能哈哈大笑。一家人十分欢喜,外面就有人来报说酒席已经准备好了,翁婿两人就出外应酬坐席。里面也送了桌酒席进来,苏母柳氏两人上座,茭娘在下面陪着。
柳氏今儿欢喜,连喝了好几杯酒,又和苏母两个在那彼此夸奖对方的儿女。茭娘听着都觉得这两人口中的人仿佛不是自己和苏桐一样,外面酒席还没散,柳氏就已经醉了。原本就说了不回去,茭娘也就把柳氏送回客房,服侍柳氏洗过手脸,宽过衣衫,茭娘把柳氏扶到床上躺着,给她在那按着额头。
柳氏虽然微醺,但还是想和女儿说话,伸手拉着茭娘的手,絮絮叨叨地:“你大伯母听说你生了第二个也是女儿,欢喜的要不得,跑来我跟前夹枪带棒的。”茭娘不由微笑着安抚柳氏:“娘,方才你已经说过了。”
“我还担心……”这也是方才说过的,茭娘只微笑不说话,柳氏看着女儿的神色突然轻叹一声:“茭娘啊,你爹方才说的话,我也晓得,他都快三十年了,这才放心下来。这会儿你们女儿还小,女婿他……”
“娘,这一来呢,你女婿说过了,我们年纪都不大,也没有说一定生不出来儿子的,这是其一。其二呢,你女婿也说过了,就算生不出儿子,招婿也好,过继也罢,都是成的。娘,你女婿的话,我信他。”
茭娘说话时候,眼中像是有光,这样的光亮让柳氏不好再说后面的话,接着茭娘又笑了:“娘,我也不怕别人说我什么,说我恶也好,妒也吧,横竖这是我和你女婿的私事。娘,别人要说什么,就由他说去。”
说着茭娘伸手往外面虚虚一指:“就今儿来的那些太太们,哪一个又真会在我面前说没有儿子如何如何?也只有大伯母这样没眼色,或者那些自持贤良淑德,其实内里是巴不得别人过得好的人家才会说这样的话。”
柳氏听着女儿的话,唇边现出微笑,茭娘见柳氏慢慢闭上眼睛,给柳氏盖上被子,自己站起身正要走出,回身就见吴能站在屋里。茭娘有些诧异地叫一声爹,吴能已经对茭娘笑着点头:“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女儿啊,这些事,既然都是你们夫妻两个的私事,那别人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女儿。我很高兴,十分高兴。”
茭娘对吴能娇俏微笑,吴能看着女儿的微笑,仿佛看到了女儿还是个被自己抱在怀里,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对自己不听笑的小小女婴。仿佛女儿渐渐长大,柳氏不再开怀,也有人劝自己纳妾生子,吴能不是没有过动摇的,那时纳妾的银子已经准备好了,可看着女儿在院子里玩耍,吴能的心像被什么刺痛一样。妻妾之间,就算再好毕竟也不是一个人,若是纳妾生了儿子,自己那时只疼爱儿子,不疼女儿,或者等到女儿出阁时候,因为心疼儿子把女儿的嫁妆给的薄薄的,那时女儿面上的笑容是不是再看不到?
于是熄了纳妾的心,甚至于不管那些风言风语,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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