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第41章


他指拈着甜糯丸,送入她的口中,于是她又笑得眉眼弯弯,扒着他手的小手,还没有松开,因为吃糖欢悦,轻轻地摇啊摇。
帘拢声响,父亲也走了进来,将她一把抱起,笑道:“爹爹的小阿蘅回来了!”
母亲手拿着发梳,无奈而又温柔地嗔怪道:“头发还没梳好呢。”
她被父亲举在半空,也不害怕,两只雪白的小脚丫晃啊晃啊。
他拿起备在一旁簇新鞋袜,朝父亲道:“天气凉,足底生寒,容易得病,还是快帮她把鞋袜穿上吧。”
父亲将她放回座椅上,他在她面前蹲下身体,将她小小的足握在掌心,动作轻柔地帮她穿上鞋袜。
一只穿完,换另外一只,她一直在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在他将两只脚的鞋袜都穿完后、仰首笑看向她时,忽然朝他轻轻细细地唤了一声:“哥……哥哥……”
他一怔,而后在细雨打窗的沙沙声中,含笑握住她的手,“是哥哥呢。”
琴川多雨,那些陪着她一起长大的时光,好像总是烟雨濛濛,一城春水,风细柳斜,他与她一同读书识字,他抚琴时,她在旁绣花,她写字时,他在旁磨墨,他擎着油纸伞,牵着她的手,在小城岁月里,走过琴川城的大街小巷,如水年华,缓缓流淌,她渐渐长大,是钟灵毓秀的少女,是温柔清致的女子,他不能再在人前牵她的手,因为,他是她的哥哥。
他曾在心底立誓,要护她一生,可却要违誓了……温羡像是从梦中醒来,四周严寒入骨,一直冷到人的心底,阿蘅……他薄唇轻启,无声地唤了一声……
……怎会不知明郎是真心爱慕阿蘅,一名男子若将一女子放在心尖上,会是何言止,会有何眼神,他再清楚不过。
越是清楚,越是无望,到如今,连心底一点隐秘的念想,都要随人之身死,而灰飞烟灭了,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这念想的存在,它葬在了琴川城冷寂的烟雨中,也将葬在他断颅溅出的滚热鲜血里。
温羡以指尖为笔,在落满灰尘血垢的地面,一笔一画,慢慢书了一个“蘅”字,心事如灰,从未真正地燃起过,就要如此混着鲜血,落入泥沼之中,因他心中清楚,阿蘅从来只当他是兄长看待,没有任何其他半点情愫,怕把阿蘅吓到,怕她从此避他如蛇蝎,多少年来,他从不敢将这心事引燃,从不敢流露一丝一毫,但也许,不破不立,揭开此事,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可能,如果……如果能有一次回头的机会,他会选择试一试吗?……
……会吗?……这漫漫长夜,每往前推进一分,便离死期近了一分,人之将死,都是妄想罢了…
长夜漫漫,承明殿寝殿的龙榻上,皇帝却似不知疲倦,他并非热衷风月之人,是故他年已弱冠,后宫妃嫔众多,这些年来,独独冯贵妃一人,曾怀有身孕,所谓男女之事,不过就是那般,他原是如此想,可今夜,却有些出乎意料地疯狂了。
原要温柔体贴一些,好好怜惜身下的女子,不要叫她怕了他,好在日后与她缱绻情浓,可当他真正搂着怀中这具柔若无骨的身子,将她压倒在锦褥间,却是纵情尽兴,难以自持,怎会如此甜美,他拥抱着她,都觉她合该是天生为他而生,无一处不与他相契。
紧绷的身体,暂时松弛下来,皇帝原要轻拂开她面上凌乱的发丝汗水,深深吻她,可却见她虽是双颊潮红、眼尾妩然,一双眸子却是泠泠地望着他,皇帝一怔,欲继续低首吻她,她却在今夜第一次逆他心意、避了开去,皇帝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扬声唤道:“赵东林!!”
赵东林人候在隔扇外,闻声略略推开隔扇,垂首恭声道:“奴婢在……”
锦帐之内,圣上嗓音微哑,“传朕口谕,宽限七品翰林院编修温羡斩首之期,责令大理寺详查,若冤屈忠直臣子,严惩不贷。”
赵东林眼瞄过榻前地上凌乱的衣物及一本落地翻开的书册,诺声应下、疾步走开,寝殿龙榻上,皇帝将她为汗浸湿的几丝长发揽至耳后,望着她问:“这样夫人可还满意?”
她轻道:“谢陛下”,手搭在他肩处,似要将他推开起身。
皇帝怎舍得温香软玉离他而去,紧搂着她问:“夫人要去哪儿?可是要下榻沐浴?再等等,夜还长着呢……”
她道:“臣妇该走了。”
皇帝捉住她的右手,一点点地吻过她的指尖,含混道:“夫人兄长的案子,需要时间彻查,这段时间,夫人就住在这里……”
她静静地望了他片刻,垂下眼帘道:“是。”
皇帝满意她的温顺,此后再度情浓不必多说,第二日晨醒,亦是百般温存,宫女们捧了新衣裙入殿,皇帝兴致上来,笑道:“朕为夫人更衣可好?”
女子眉眼懒懒倦倦的,手拢着长发坐起,垂着羽睫不说话,皇帝自盘上取了衣物入内,兴致勃勃地要为她穿上,结果刚拿起第一件亵衣没一会儿,就对着那对称的数根细带犯了难。
……不会系……
第35章 开口
皇帝望着松松斜斜“挂”在她颈处的那方粉色洒金花蝶亵衣,讪讪罢手,“……朕叫宫女来伺候夫人……”
话是如此说,手在彻底离开她的身子前,还是忍不住低首在她香肩处落下一吻,皇帝起身下榻,宫女们伺候他盥洗更衣,他张开双臂,由着宫女们为他换上贴身的素绢中单及宝蓝色织金常服龙袍,在坐至镜台前盥洗后,看宫女如常执了金梳、要为他梳发簪冠,摆摆手令宫女退下,眼望着不远处的她道:“有劳夫人。”
她身上也已被宫女伺候换上了碧纱裙,裙上折绣着整枝白梅,清幽淡雅,听他唤她,慢慢地走上前来,接过那柄金梳,手拢着他垂散的长发,垂眼缓缓梳着。
淡淡的女子香气萦绕在他周围,纤白的玉手衬着漆发,愈发皓洁如雪,皇帝凝望着镜中眉眼低垂的女子,望着望着,情难自禁,不待她梳完,就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坐在自己怀中。
“朕也帮夫人梳梳”,皇帝道。
他从她手中拿过那只金梳,五指穿过她柔滑的长发,拢起一束,一边轻轻梳着,一边看她就安静地垂首坐在他怀中,忽然起了玩心,突然低首凑到她面前,“偷袭”般轻啄了下她唇。
她不防有此,下意识后仰要倒,皇帝大笑着紧搂住她的腰,将她揽回怀中,这回细细温柔含吮了一阵儿,方退了开去,认真为她梳起长发来。
梳拢毕,皇帝招招手,宫女上前为楚国夫人挽髻,皇帝在旁选钗递簪,兴致勃勃,而后宫女为夫人描眉施粉,皇帝插不上手,就坐在一旁,扎扎实实看了一回女子上妆,看她素面时皎皎如月,描妆后娇慵鲜妍,真是各有颜色、万般皆好,亲亲热热地搂了她的腰站起,一同去用早膳。
早膳有薏仁膳粥、蝴蝶卷子、奶皮烧饼等皇帝平日爱用的几样,也有海棠糕、汤头面等青州特色早食,皇帝吃得香甜,比平日早上还多用了半碗粥,接茶漱口时,见杯中茶是他素日饮用的御茶龙井,吩咐了一声,“这几日,将茶换成湘波绿。”
赵东林恭声应下,皇帝接过宫女呈上的湿毛巾,一边拭手一边看她如小猫吃食般一点点喝着薏仁粥,清致的眉眼间懒懒倦倦的,像是没有什么胃口,想是昨夜十分乏累,柔声道:“朕去前殿处理下朝事,夫人慢慢吃,若觉膳食不合口味,就吩咐一声,让御膳房另做。”
他起身要走,看她要如仪起身跪送,手轻按在她肩处,“不必,夫人用完早膳后,若觉困倦,可卧榻歇息着等朕回来,朕尽量早回。”
皇帝前两日“身体不适”、不见外臣,虽然折子是照常批阅,可也确实积了些朝事下来,他人到前殿御书房,召见心腹朝臣议事,靠近两个时辰后议毕,去永寿殿问母后安。
永寿殿中,容华公主、皇后并几位妃嫔也在,太后见皇儿来了,笑道:“方才皇后她们正说到皇上呢,说你病了,却不让人去承明殿侍疾,凭白叫人担心……”
皇帝挥手令朝他行礼的皇后等人起身,笑在母后身旁坐下,“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朕怕传给母后,派人同母后说过不必探视,夏日炎热,皇后等在各自宫中消暑纳凉就是,也不必为朕这一点小病忙来忙去……”
太后瞧着皇帝面含笑意、精神爽利的样子,确实没有半点病色,是大好了,含笑劝道:“虽然天热,但也别贪凉,风寒虽是小病,可若是加重了,有你苦头吃。”
皇帝点头道“是”,看偎依在母后身边的妹妹恹恹的,像是蔫巴了的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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