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第132章


温蘅抿了一口香浓的参鸡汤,又抬头看看明郎,他仍是忙着帮她夹菜,似同之前没有区别,又同她说起哥哥的事,问她道:“慕安兄和公主的婚事,应会很快昭告天下吧?”
温蘅道:“应就这几日了。”
上元节后不久,冰雪消融,日光渐暖,一桩喜事也自宫内传出,道楚国夫人的兄长、从五品翰林院侍讲学士温羡,被选为容华公主的未来驸马,因为向来疼爱公主的太后娘娘,舍不得容华公主离开嫁人,希望容华公主多承欢膝下些时日,公主婚期待定,暂未择期,而作为未来驸马的温羡,没几日即被擢升入刑部,人人皆叹寒微子瞬变附凤郎,扶摇而上,前途无量。
公主下嫁一事,传得朝野皆知,而楚国夫人有孕一事,则只在皇室贵族妇人间传开,这两件事,自都传入了华阳大长公主的耳中,前者让她一直以来的谋算,打了水漂,后者也无法令她生出半丝欢喜,尽管从名义上说,她该是温氏腹中孩子的祖母。
她极度厌恶温氏,不仅仅是明郎所以为的身份寒微,更因每每望见她那一双眼睛时,打从心底的厌恶,难以抑制地浮上心头,混掺着陈年旧事,让她不得安宁。
当身在青州的明郎,写信来说,想娶一名小吏之女为妻时,她当然回信不准,但明郎坚持,一封信比一封信态度坚定,甚至写出如她不允、他就出家等忤逆之语,她对温氏这个未曾谋面的寒微之女的厌恶,也就随着这一封封信、一句句忤逆之语越来越深,在明郎讨了赐婚旨,新妇第二日向她这婆婆敬茶时,达到顶峰。
她看到温氏那双眼睛时,端杯的手,都忍不住轻轻颤抖,她讨厌这样一双相似的眼睛,这样的眼睛,也曾经长在一个寒微之人的脸上……
自选择嫁与沈郎,自定国公府覆灭,她就将这往事深深埋葬在心里,可在见到温氏后,看到她这双眼,成日在她面前乱晃,久远的往事,又像藤蔓缠住了她,每多看温氏一眼,厌恶就加深一层,怎么忍得了她做她的儿媳,怎么忍得了明郎为了这么个寒微女子,忤逆她这个母亲……怎么忍得了当年的事,再度轮回发生……
她忍不得,可明郎却选择同温氏搬出家去,如今有了孩子,温氏更能将明郎牢牢地攥在手中了,她这个母亲,就只能如此节节败退吗……时隔多年,她就只能再次败在这些卑贱之人的手下吗……
华阳大长公主正想得头疼,侍女红蓼趋近轻道:“公主殿下,侯爷来了……”
第110章 密画
自今年正月初一,她允明郎入府拜年,又假意说了番愿与温氏和解、似有退意的话后,明郎常回府中看她,以尽人子之责,华阳大长公主以为此次也是如此,见明郎走进室内向她请安,边让他起身,边笑着道:“我要做祖母这件事,不是你们夫妻俩亲口告诉我,还得我从别人口中听到,该打!!”
明郎爱那温氏爱到心尖子里,不惜为那温氏一再忤逆她这个母亲,可温氏有孕在身,他将为人父,却没有她想象地那么欣喜若狂,听了她这句笑语后,面上的笑意淡淡的,只恭声道:“都是儿子不好,原想择个好日子,亲自告诉母亲这件喜事,没想到消息先传了出来,是儿子考虑不周,母亲切勿怪罪阿蘅。”
“她如今怀着我的孙子孙女,我疼她都来不及,怎会怪她?!”华阳大长公主笑问,“怎么不带着阿蘅一起回来?住明华街这么久,也该腻味了,回府住两日不好吗?”
她以为明郎不会拒绝,但明郎却似戒心甚重,“阿蘅这些时日在明华街住惯了,又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宜换居,且等她将孩子生下再说吧。
在外为朝事周旋算计得精疲力尽,在内,还要同自己的儿子“演戏”,为家事算计,如此费心,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却仍这般防备着自己,华阳大长公主心灰了一瞬,对造成这母子隔阂状态的温氏,更是痛恨,面上不露,口中仍笑道:“随你们吧,只是若孩子生下来,还不抱回家来给我看看,我这个祖母,定是要生气的。”
明郎听她这一句,静静望着她问:“母亲希望见到孙子孙女吗?”
这话问得突兀古怪,华阳大长公主怔看向她这儿子,“……当然,做母亲的,岂不希望子女有后,你姐姐成亲多年,都没能生下一子半女,母亲深以为憾,常为她忧心,如今阿蘅有孕,武安侯府有后,你父亲在天之灵得以告慰,母后当然高兴,盼着能早些见到我的孙子孙女……”
明郎唇际微弯,“儿子也盼着能早些见到与阿蘅的孩子。”
这话说得寻常,语气也极寻常,可听在耳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明郎也神色如常,可看着莫名令人有几分不安,华阳大长公主还未在与儿子相处时,有过这样的感觉,抬手轻抚了下他的脸颊,“……明郎,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阿蘅怀孕,儿子太高兴了”,明郎攥握住她的手道,“世人都说我沈明郎生来身份显赫,别人一世难及的,我唾手可得,拥有很多很多,可我真正想要的,真正在乎的,其实很少很少……”
他深深望着她道:“儿子真正在乎的,其实只有与我魂命相牵的几个人而已,儿子希望母亲安康,希望姐姐幸福,希望与六哥,情谊不变,大梁江山稳固,希望能与阿蘅生儿育女、白首偕老……儿子的心很小,想要的也很少,如今阿蘅有孕,儿子心愿得偿,心里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明郎又与她断续说了不少话,似同往常来向她请安时,没有什么区别,可她心里这种隐觉怪异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直到明郎请退离开,都没有消散半分。
都道母子连心,这样的不安怪异感,不会是无缘无故,空穴来风,华阳大长公主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心中絮絮地烦乱起来,之前,她因被这逆子气急,一听到他与那温氏恩爱的消息,就火冒三丈,为能过得清心平静些,遂没有在明华街安插“眼睛”,令人随时传报明郎动向,也就不知,明郎今日的反常,由何而来。
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华阳大长公主心中担忧起来,而沈湛人离了武安侯府,上了马车,唇际勾着的淡淡笑意,立消隐不见,他躬下身子,埋首在自己的双掌间,藏躲在这一方昏暗狭小的天地里,心中的阴暗,如藤蔓疯狂生长,缠裹住他的四肢,直拖得往无尽深渊下沉。
那一日,他离开官署,上了马车,接过长青递来的书信,在车厢中撕开信封的一瞬间,就像是引发了噩梦的开始。
那信中内容是反手写就,字迹狂乱,内容更是骇乱人心,竟道圣上与他妻子早就暗有苟且,且他妻子腹中的胎儿,也十有八九,并不是他沈明郎的孩子。
这封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上元节那夜建章宫之事发生后不久,被人派送到他的手中,这信是何人写就?此人为何能洞察时机,偏在他暗有猜疑时,将这信送到他的手中?这信中内容,又是真是假?!!
如果没有上元夜建章宫之事,他接看到这封密信,也只会以为,有人存心挑唆他与圣上情谊、污他妻子清誉,而当世最有动机如此行事的,是他的生身母亲,他会将这事归咎在母亲身上,甚至拿着信,去直接质问母亲。
可上元夜建章宫,真真切切地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圣上对他妻子的亲密言止,这些时日来,时不时在他眼前浮现,梦里亦不得安宁,这信来得这样巧,内容又正好击中他猜疑的心,让他不得不去疑心,写信的人,真的知晓这样一桩秘事,这秘事,真的存在……
不,他不愿如此疑心,暗藏着心事,自我折磨日日夜夜后,他仍是想将此事归咎于母亲,母亲先前一直厌他与圣上情谊深厚,也一直厌他与阿蘅鹣鲽情深,也许大年初一开始表露的温和退意,都是假象,母亲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手段,也一如既往地凌厉,这密信一石二鸟,若他信了,与圣上反目,与阿蘅决裂,不就正中母亲下怀?!
他害怕面对另一个更为可怕十倍百倍的猜想,宁愿懦弱地希望,此事是母亲所为,他回到武安侯府,言语间试探母亲,可试探的结果令他心悸,这事,应不是母亲在后设计,那么……那么……
碧瓷药瓶中的避孕药丸,藏有“蘅”字剪纸的蘅芜香囊……曾经他因种种可疑的迹象,疑心阿蘅与慕安兄有私,可后来事实证明,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阿蘅并无血缘的慕安兄,或许真对阿蘅暗有爱慕之心,但绝不会对已为人妇的阿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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