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第166章


太后心中想定,遂对皇儿道:“你登基七八年来,才只开过一次选秀,惠妃她们,都已是宫中的老人了,哀家也久不见新人,要不今春,再开一次?”
皇帝本来之前咳了半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正喝茶压压,听了母后这话,登时又给呛着了,他边剧烈地呛咳着,边紧张地悄看温蘅,口中直道:“不用不用……”
太后以为皇儿不想开选秀,是怕担个荒淫好色的声名,笑着道:“你后宫妃嫔本就不多……”
皇帝连连摆手,“哎呀呀”道:“太多太多……”
太后笑,“哪里多了,你自己数数,再想想你父皇的,你这若还叫‘太多太多’,你父皇那儿,算什么呢。”
皇帝在此事上,半点不想和他父皇看齐,温蘅在此,他和母后商量着开选秀,给他自己填充后宫选美人,这算什么呢?!
虽然知道他在她那里,印象差得不能再差了,但也不能再突破底线,往下跌了,皇帝坚持拒绝,义正言辞道:“母后,儿臣朝事繁忙,真的无心于此,请母后不用操心选秀之事。”
太后无奈叹道:“朝事要紧,家事也要紧啊,皇帝的家事,也是要紧朝事,早日诞下皇子,立下太子,方能人心平定”,说着轻拍了拍身边温蘅的手,“阿蘅,你说是不是?”
温蘅抬眸看了皇帝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她无波无澜的眸光,落在皇帝眼里,却搅得他心澜激荡,不冷不热的一声“嗯”,也似一道惊雷,砸得皇帝心一颤,明明温蘅半点不在乎皇帝的选秀之事,皇帝却从那无波无澜的一眼中,不知瞧出多少复杂的情绪来,那一声轻轻的“嗯”,仿佛也充满了冷眼轻视的鄙薄讽刺之意……
皇帝自我心虚地直发毛,赶紧在心中整理好言辞,端正了认真神色,明对母后,暗对温蘅道:“儿臣真的无意选秀之事,儿臣不喜莺莺燕燕环绕,儿臣看到身边女子太多,都感到头疼……”
皇帝的“忠心”还没表完,就被太后笑着打断,“尽胡说,前几年选秀时,哀家看你看得可认真了,对着来来去去的美人,俩眼睛都瞪圆了!”
皇帝简直要给他妈跪了,而太后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笑对身边阿蘅分享她“弘弟”的趣事道:“那时候一天下来,美人如流水一般,在眼前来来去去,哀家都看得累了、坐得累了,可皇儿的精神,好的不得了,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世家女子瞧,选起来也认真得很,半点不含糊的,瞧上谁了,还要和人家聊上几句,问东问西……”
皇帝那时候,是被前朝咄咄逼人的华阳大长公主,给逼得无法,决意与世家联手,早在选秀正式开始之前,各大世家女子的名单,就已送到了他手里,妃嫔人选,其实也已根据朝事、根据各大世家的势力,以及对他这皇帝的忠心程度,在选秀之前,就已事先草草拟选了出来。
等到了选秀那日,在心里记着这份拟选名单的他,自然对那一排排的世家女子,上心地不得了,悄悄按着事先选挑好的妃嫔名字,一个个地对家世人脸,赠花或留牌。
因想着父皇在世时,他那一波后宫妃嫔,品性良莠不齐,成日勾心斗角,闹得后宫乌烟瘴气,皇帝生怕他的后宫也会如此,遂在对上人脸后,还都和人家聊上几句,考量下那女子品性如何,若是个争强好胜、野心勃勃的,纵是她在那份草拟好的候选名单里,他也要再掂量掂量,是否要为她的家族之势,将她选进宫来。
耳听着母后喋喋不休他在选秀那日,是如何如何认真,对那一排排的美人,是如何如何上心,皇帝暗暗急得后背都冒汗了,也顾不得孝顺礼仪了,捧起一杯新沏的湘波绿,结结巴巴打断道:“母……母后,您喝点茶吧……”
太后不渴,微摆手推开,仍对温蘅道:“哀家还记得惠妃原是被赠了花、撂牌子的,可她接了宫花,跪地谢恩时,含泪吟了一句《别君辞》,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皇儿一见,立就反悔了,让宫侍把花给收了,另赐惠妃玉如意、留牌子了,哀家当时在旁看着,心里都在发笑,原不知我那看起来正正经经的皇儿,是会这么心疼美人的。”
这事,皇后倒也是第一次听,她那时才十六七岁,心高气盛,后宫独她一人已有三四载,圣上乍然间要开选秀,召纳其他世家女子入宫为妃,她一时想不明白选秀之事与前朝的利害关系,心里过不去,身子也气堵得不舒坦,在选秀那日,遂就顺势称病,没有如仪亲临现场给自己添堵,也就不知平日看起来心宽爽利的陆惠妃,原来在选秀那日,还有这么一出。
《别君辞》,听着倒似情深,可看陆惠妃平日淡宠,却也似毫无心事挂怀,好像并不十分介意圣上是否宠爱的模样,与太后娘娘所说的选秀那日表现,大相径庭,难道她其实也是心系圣上,然而在宫中数年,一直淡宠无望,便只能将这份情意,默默压在心底,平日里装得宽心大度而已吗?……
……后宫女子,也真是众生百相,皇后在心底轻叹了一声,捧起手边的茶,慢慢地啜喝,皇帝可没喝茶的心思,所谓惠妃留牌一事,其实是他当时,本就提前属意陆氏入选,可选秀一天下来,他也累了,听腻了耳,看花了眼,一个不慎,给陆氏撂了牌子,等陆氏接花谢恩、流泪吟诗时,他听她自称陆什么,猛地想起陆家女在那张候选名单上,忙改了口,留了牌子,哪里是因为什么心疼美人哟!!!
皇帝有冤没法说,暗暗着急地看向温蘅,见她静静地望着他道:“陛下真是怜香惜玉。”
第134章 二更之偶遇
皇帝暗暗叫苦,可又实在有口难言,被她那平静的眸光看得如芒在背,心里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要怎么“自证清白”,又听母后笑接着她的话道:“是呢,皇儿待女子宽和有加,不是那等作贱欺压人的性情。”
皇帝见她静望着他的眼神,似含淡淡讽意,在他脸上轻飘飘一瞄,就这么轻轻地垂落了下去,像是全然信听了母后的话,在心底认定了他是个一见到美人,就流着哈喇子、直勾着眼的“怜香惜玉”之人……
皇帝的一颗心,这下真是如搁在里油锅里炒煎,暗急无法,面上也快要灼出汗了,偏偏母子不同心,丝毫感受不到他忧灼心境的母后,仍念着他的子嗣之事,转对他道:
“你若不愿大张旗鼓地选秀,那就不将选秀之事昭告天下,只把皇帝欲纳新人的消息,悄悄地透出去,哪些世家有意,就将女儿送到哀家这里来喝喝茶,你下了朝来请安时,顺便看一眼、说几句话就是了,若是有中意的,你就同哀家私下说一说,哀家这边,再通知下她们家里,就这般纳一两个你喜欢的就好,不弄得那么张扬,耽误不了你贤君明主的声名。”
皇帝哪里在乎外头的声名,他只担心她在心中如何看他,坚决拒绝道:“儿臣真的无意选秀,半个新人也不想纳,请母后不必再操心此事了。”
太后无奈地看着一脸坚持的皇儿,心想皇儿莫不是因为冯氏的事,对女子兴致淡下来了吧……
……原先在选秀时,皇儿直勾勾着一双眼,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选美人选得无比认真,简直如在处理重大朝事,一丝不苟,可等将美人们选进宫了,他没过一段时间,就开始专宠冯氏,对其他美人,再无选秀时的热情,全都淡得很,就连在选秀时吟念《别君辞》、哭得梨花带雨、挽得君王心的陆氏,也没能分去冯氏半点风头,皇儿待她,也同待其他淡宠的妃嫔,没有什么区别。
……几年下来,皇儿对冯氏圣眷不衰,真真宠爱得紧,可这么一个占了帝王心的女子,看着婉柔淑顺,却原来暗藏着一颗歹毒之心,皇儿陡然间发现宠爱了数年的温柔美人,原是一条阴狠的美人蛇,怕不是对女子,都要有心理阴影了,一时之间,对女子兴致淡了,也能理解……
……只是,这子嗣之事,该当如何呢……
太后在心底叹息,对皇儿道:“你若真不想选纳新人,哀家也不会强逼,只是这子嗣之事……”
皇帝赶紧接道:“儿臣上心,儿臣上心得很,母后别急。”
太后看着他问:“那今年,哀家能听到好消息吗?”
皇帝硬着头皮,在母后和她的双重眼神直视下,实不知该不该点头,不点吧,母后说不定又要张罗着给他选秀,弄得他像个花心浪子,点吧,就说明他此后要常临后宫、游历花丛、广洒恩露,在她面前,也不是什么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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