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第3章


子懿疑惑,王爷怎么问他这个,“属下才疏识浅,不敢妄论。”
安晟一声冷笑,忆起钟离旻离府时说的那句话:“四公子真乃不可多得的鬼才也。”鬼才?钟离旻从未夸过任何人,包括颇得皇帝赏识的羣儿也未得一句称赞。他并不认为当时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孩能有多大智,直到两年前潼兴关一战,他才发现子懿早已超出他的认识范围了。
“休要唬我,战或不战。”
子懿毫不迟疑的答道:“战。”
“可现在五国并存,势力相当,互相压制,一旦正式与燕国开战,便破平衡,若他国来犯该当如何!”
“夏国中南,燕国北,吴国西北,梁国西南,祁国东。梁国不久即将内乱,朝代更迭,无暇顾及。吴国祁国只会隔岸观火,以坐收渔利。即便来犯,因顾及周围其他国家,也不过小规模侵犯,不足以威胁夏国,边关要塞只需派名将驻守即可。”
“即便如此,若是战况持久,也难免他国乘虚举兵攻打。”
“只要速攻燕国,别国就没有机会。”
速攻?安晟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子懿,这十七岁少年立于身后,眼帘低垂,无澜的表情,平静的眼眸,卑下的模样与刚才所说的话完全联系不到一起。速攻?如何速攻,那不是一座破城,也不是一个州,那是一个国!正想继续询问时,安晟觉得肩头湿漉漉的,瞥了一眼才发现肩头上的上好布料早已染红。
子懿顺着王爷的视线才看到原来他左手的伤口因使劲早已裂开,常年的周身疼痛以及方才想事想得入神,自己竟没发现伤口裂开,急急跪下,刚想请罚,就见安晟盯着他的左手,道:“谁弄的?”
谁弄的,重要吗?
不重要。他记得他五岁的时候,被华王妃关在屋内毒打,一身伤,安晟无意瞧见也问过,谁弄的,他幼时看到是父王问起,以为是关心,便像其他孩子一般哭诉,是王妃弄的,换来了什么?更惨的一顿鞭打,那不是关心,只是无事做罢了。当年那句话犹在耳边,谁弄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胆敢污蔑王妃。那时他便明白,自己不过贱命一条,如何摆弄蹂躏都可以,唯独不可以说主子们的不是。
子懿答道:“属下不才,与三王子比试时不敌伤到的。”
不敌?安晟皱眉,岑言儁说过,子懿一身武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觉得子懿的功夫还有用处,所以曾交代过不可伤了他的手。哼,定是徵儿故意的,想到他这个小儿子安晟真是又头疼又无奈,十七岁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做错事要罚他他就只会耍赖撒娇,这么一想安晟不自主的笑了笑,反观面前跪的这个他极不愿承认的儿子,怎的这般低下不懂讨好?子懿感受到那鄙夷的目光,头压得更低。
“罢了,滚出去吧。”
“是。”子懿起身退至门外,将房门轻轻带上后便规矩的立在房门外。手心的血慢慢止住了,但子懿心里的思绪却是停不下来。燕国吗?他抬头看了看飘雪的天空,不住收紧拳头,血又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砸在廊下石板上。
第4章
翌日,朝堂上又是一番争斗,以柳丞相为首的文臣对于燕国侵犯主张不战,议和,以民为主。以平成王为首的武将主张战,大部分将领不是经历过十七年前的战争,要么就是十七年前战死将领的孩子,他们几乎都想报仇雪恨。这弄得安繁,平成王的同胞哥哥,当今天子,昭明帝很是苦恼,群臣不能一心,如何能战?怕是刚开战朝廷就乱成一锅粥。
昭明帝单独跟柳丞相谈过,柳丞相认为,如今五国并立九州大地,若是要拿下燕国,必定要使举国之力,若倾巢而出便给了他国趁虚而入的机会。又觉得为将者,都想建功立业,自是好战,并不能顾及实际国情,所以不支持攻打燕国。而平成王则认为,燕国取好他国唯独进犯夏国,如一避再避,且不说将士萎靡,兵锋易老,光是连年迁延怠战,也够耗费不小的开支。自古将相不合,但又各说各有理,双方真是难达共识。
这几日安晟下朝回府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把柳下智这个丞相解决了,根本无法出师。他对燕国恨意不减当年,那个背叛他的女人,他时时刻刻都想将她手刃,这刻在骨子里的恨让他日日思及,夜夜难寐。
安晟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看了下屋外依旧是黑茫一片,想想肯定未过五更天。胸口闷得不行,起身踱步至窗边,微微的将窗开了个缝,便看到那个身着单薄衣衫的少年,双手环抱着长剑,身子微微靠在房檐的柱子上闭目小寐。
这么冷的天,竟看不到子懿呼出气雾,仔细一看子懿身上不过一件麻布青衣,微微敞开的衣襟下是一副布满斑驳伤痕的身体,怕是这身子跟这天气一般冷吧。若不是安晟晓得子懿武功极好,也要误会那是靠在柱子上的尸体。这几日他一直没有放他回福宅,要他日夜守在院子里头也就只能这么睡了吧。最近燕国攻势猛烈,八万大军再度压境,他一是有不好的预感,二是怕子懿生变,毕竟他的娘乃燕国公主。这么一想更无睡意,安晟披衣步出房门时子懿早已醒来,规矩的跪在地上。
“你说的速攻,如何攻?”
子懿恭敬答道:“只要拿下燕国云岩关,其他的便不是难事。”
不知是困意朦胧还是错觉了,安晟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语气里充满了笃定,看不到脸却能感受到他身带的傲气,忍不住蹲下与子懿平视,想一探究竟。子懿赶紧垂下眼睑,看着地面,很早的时候他就用沉重的代价学会了藏起锋芒,韬光养晦。
安晟站起身来,回房时说道:“别让我发现你有异心。”身后传来依旧恭敬的声音,“是。”子懿知道,燕国于王爷是敏感的存在,不仅因为国仇,还因为家恨。他轻叹,燕国,那有他从未见过面的娘亲,燕国景苒公主……但是若王爷想取燕国,他安子懿定会不择手段助王爷拿下燕国。
冬日的夏国宇都,京城道上,依旧人烟稠密,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茶坊酒肆,客满为患,箫鼓喧向,一派繁华。
柳丞相柳下智今日未乘轿子,步在柳陌花衢后人烟稀少的小巷上,神情颇为紧张。左拐右拐来到一个苑囿处,寻了个侧门,闪身进入了门内。
一年前,柳下智携他的文章前来京城自荐求官职,无奈他出身贫寒低贱,无人待见。他既恼又无奈,将文章随意丢弃后,拂袖离去。可是他不甘心,他一身才华就此埋没,三十好几未成一事真的不甘心。无意在酒楼遇见一说书的,两人聊得颇为投缘,说书的便跟他说在京城城西,京河上游有一座楼阁,阁内有一名号为幽翳的公子,能解世间难事,让他前去拜见。
他半信半疑,心想反正已无望,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便去了。那楼阁立于苑囿内,他敲了敲门,开门的小厮似乎早知道他要来,让他紧随其后。他随着小厮踏上曲折游廊,步上石子漫成的甬道,穿过繁花锦簇的花园,来到一座巍然的楼阁前。楼阁一面临湖一面倚山,翠叶拂檐,玉栏绕砌,层楼高起,气势不凡,正门匾额上用沥金龙飞凤舞写着望曦阁。
风拂柳枝点水画涟漪,青山鸟过啼鸣声回荡,望曦伫立醉侯日未落,宁静幽远景如墨染画。
小厮领他来到一屋内便躬身退出,柳下智立于屋中,屋内香炉袅袅生烟,缠萦珠帘上,弥漫整个屋内,炉内檀香极品,气味清醇,沁人心脾。他看到那公子侧躺在珠帘后的软塌上,手里拿着一卷子,似乎在细细阅读,隔着珠帘朦胧香烟,他也未窥得其貌。
柳下智恭敬作揖,自报了姓名目的后,未见那人答话,等了半晌,觉得定是这人空有其名,正欲离去,那卷子就被塌上之人掷于他脚边。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珠帘后缓缓响起,“写得不错,文若朝霞,势若宏运,你谋何官位。”
柳下智昂首傲然回道:“丞相之位。”
塌上之人一声冷笑后,柳下智能隐约感受到一道能洞悉人的凌厉目光透过珠帘朝他射来,震得他竟不敢移动半分,浑身冷汗涔涔!
柳下智晃了晃头,抹了把额上渗出的薄汗,赶紧从回忆中抽身,步上楼阁顶层,来到幽翳公子的屋外,恭恭敬敬的说道:“柳下智前来拜见公子。”打开房门的却是望曦阁阁主,尧宜铮。
尧宜铮吊儿郎当的倚在门边上下扫视着这个当朝丞相,讥诮道:“公子不在,但他让我传话给你,要你支持平成王伐燕。”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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