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第20章


,这是一个母亲的天性。但她得压制情感理智处理,两国交战凡事都须谨慎,虽然她心里已迫不及待的想认回她的儿子。
“那公主该如何辨认?”
邵可微举起案桌上的玉杯,晃了晃,啜饮杯中的佳酿道:“晚些再去趟地牢。”
地牢昏暗,即使是白日这里也如夜般漆黑,只有墙上的油灯微弱的亮着。
安子徵本就跪久了双膝疼痛,站着更是难受,最后还是不得不坐在了那堆污秽恶心的稻草上。他看着子懿,子懿似乎睡着了,安子徵暗自腹诽,这么差的环境都能睡,果然是住惯了牢房。
子懿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眼神锋锐,把安子徵吓了跳,还以为心里话都被自己脱口说了出来。子懿侧耳倾听后低声对着安子徵道:“你坐着别起来,一会缄口。”说罢子懿扶墙缓缓站了起来。
安子徵微眯着眼看着子懿,那个站着的清华背影丝毫不见平日的卑微,是他安子懿太会演戏还是把真我藏得太深?
不一会安子徵便听到了脚步声。
邵可微站在牢房外左右审视,牢里一个窝在墙角坐着,一个傲然站着,邵可微冷笑不语。木义云向一旁狱卒示意,耸肩垂首跟在一旁的狱卒赶紧掏出腰间的钥匙,将牢门打开。
安子徵依旧缩坐着不动,头低垂着但他知道邵可微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木义云将安子徵提起,邵可微拉过安子徵的手将两只袖子抽起看了看,左手小臂上三道疤痕醒目且刺眼,邵可微秀眉不着痕迹微微蹙起。
第29章
安子徵暗暗庆幸听了父王的话,当众祭旗已是众所周知的事,邵可微一直在寻找她的儿子,这事必定已传到邵可微这里。当时父王为了做足样子割的这三道刀伤并不深,且上了药,如今看来,那三道疤痕便真像那么回事。
邵可微看向另一边的牢房里那一直挺直腰背站着的子懿对狱卒下令道:“看看他的。”
几个狱卒进入子懿的牢房里,子懿脸上竟有些慌乱,一狱卒正要上前扯起他的袖子却被他用左手制住,那狱卒惊慌不已,咽喉被扼住,呼吸困难只得呼救。子懿皱眉收紧五指,那狱卒立马被掐得满脸涨红眼珠突起再发不得一丝声响。周围几个狱卒都被子懿的眼神威慑得不敢再向前。邵可微看向子懿,脸色一沉道:“放肆。”木义云立即抽出随身携带的八棱锏大步迈进子懿所处的牢房里举起手中重锏朝子懿砸去。
子懿本想抬手接下,怎奈右肩疼得连手臂都抬不起,背脊硬挨了此一击。子懿向前踉跄了几步松开了手,那狱卒跌落地上后不敢停留赶紧爬起,跌跌撞撞的跑出牢房外后才敢贪婪的大口呼吸,脖子上有鲜红的手指印,双腿更是抖得几乎站不住。
子懿的手捂上了胸口随即放了下来,忍着喉间一股股涌上的腥甜摆出一副认了的表情道:“公主不必看了,我没有。”
邵可微微扬起下颔,表情沉静中若有所思,语调有些遥远:“哦?那你是谁?”
子懿躬下身压抑的咳了两声,疼痛犹如一把锐利尖刀游走在他身体里他只得紧抿双唇,嘴里充满着湿热而恶心的甜味,他咽了咽,努力昂首挺立。锏的分量重,非力大之人根本无法运用自如,子懿知道木义云没使尽全力,可是即使只用三分力也足以让他内伤加重。肺腑间扭曲的撕痛让他冷汗涔涔,声音也因疼痛而变得有些嘶哑:“我乃平成王三子安子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的手臂上何止那三道微不足道的刀痕,平成王三子怎么能有满臂的伤痕?不能让公主看见,子懿的手下意识的压低。这个细微的动作也未能逃过邵可微的眼,这动作就好似心虚所致,邵可微冷哼了声便不再理会,扶起身边安子徵有些欣喜道:“懿儿。”安子徵这才开口说话:“公主……我……”说罢还作势下跪,邵可微一把拉住安子徵语气也少了冷厉变得柔和下来道:“懿儿起来,我是你娘,要叫我娘知道吗?”
邵可微看着安子徵,抬手将那几缕狼狈散下的乌发拨开,双手捧着安子徵的脸拇指指腹不停抚过安子徵的脸颊,好似一个看不够儿子的娘亲要把儿子的容貌印入眼中般。看着这个面容俊朗的少年邵可微终是忍不住将安子徵拥入怀中,她寻了十七年的儿子,竟如奴仆般衣着单薄还被当众用于祭祀,安晟竟如此对待她的孩子,邵可微心里的愤怒与欣喜交缠。
感觉怀中的人颤栗得不行,邵可微才想起安子徵衣着十分单薄,立即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披在了安子徵身上并细心的系好带子。突如其来的温暖安子徵受宠若惊般拦下道:“公主这样你会着凉的!”
邵可微笑着嗔道:“我是你娘,要叫我娘,若还叫我公主,我可是会传军棍的。”
一旁的木义云见邵可微脸上鲜少有笑意,不想寻得公子竟这么心悦,地牢里氛围变得稍微轻松起来,木义云也忍不住笑着调侃道:“我们景苒公主打人可厉害了,军中上下莫有不怕的,公子你可别再叫错了。”
邵可微更是带着满脸笑意望着安子徵,安子徵一脸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许久后才诺诺的郑重道:“娘。”邵可微笑意更浓,拉起安子徵冻得通红的手替他细细揉搓问道:“懿儿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安子徵暗自思忖该怎么说时,一旁的木义云笑道:“公主我们先带公子回帐吧,这里是地牢莫要再委屈了公子。”
邵可微这才仔细的检查了下安子徵的狐裘是否系好,确定冷风透不进去才带着安子徵往地牢外走。
狱卒们赶紧将安子懿的牢门再次锁上,他们这些小人物不仅害怕里面的人武功好他们小命不保,也害怕里面的人逃了,若是人没了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公主砍。
邵可微带着安子徵走后,随行举着火把的狱卒也退了出去,牢房又恢复了寂静,壁上的点火照着这幽冷森寒的地牢显得一切昏暗不清,子懿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般靠上身后的粗砺墙面滑坐了下来。
他蜷缩在墙边,心中苦涩满腹酸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哀伤的笑容。
娘……
他小时候曾问过,陆叔,我娘呢?王爷他只要子懿疼,他并不爱我,那我娘呢?陆叔满脸怜悯,却什么也不说,也不知该怎么说。子懿哭了,他声不成调的说,那么我为何要存于世上,只为了赎罪吗?
那天大般的罪孽,戴在一个孩子的身上,没有人问他,受不受得了,抗不扛得住,没人在乎他的感受。他的心打上了死结,如是反复,伤痛不尽。那些罪,桎梏着他的人,禁锢着他的心,他压抑他迷惘他的心找不到出口。
那时他日夜否定自己的存在,这么毫无意义,这么痛苦,这么难捱的日子,他为什么要过下去?天诛地灭又如何,那一段在无名冢前的誓言在不惧死亡的人面前,也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空头承诺束缚不了他。
他冲撞王子,王妃,顶撞王爷,他被打得死去活来奄奄一息却又被救活。那段日子睿思院里的台阶,庭中总是有清洗不完的血色。
王爷怒不可遏,派了人时时刻刻守着他,若是自伤便直接捆起来,若不喝药吃饭便用灌的。那些下人粗暴的按着他,捏开他的下颚,不耐烦的将饭和药灌了进去,不管他呛咳到窒息,不管他下一秒便吐了出来,也不理会他是否吃得消,只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吐了又灌灌了又吐。折腾到最后他便也放弃了挣扎,他没有气力也没有了念想,活着也如死了般,眼里是一片麻木哀戚与空洞悲凉。
陆叔终是不忍,告诉了他,他娘是爱他的。陆叔望着子懿那苍白中带着死灰的脸颊,幽幽想道,公主当年逃走的时候情况并不乐观却还是要带着子懿,若不是被李大将军截了下来,以景苒公主在燕国的荣宠子懿应该是燕国的小侯爷了吧?
陆叔这么一句话,过了一夜,子懿便听话的再次规规矩矩地活着,可那神态却让人感觉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眼底如一泓黑冷池水般,再也看不透了。
这地牢的阴冷子懿是熟悉的却又是无法习惯的,他双手撑着坐了起来,闭目靠在墙上,嘴角勾起的讥笑稍纵即逝。
他虽然很想见到娘,他虽然无比期待有个娘疼爱他,可是他明白,希望之下深深埋着的是恨,既然娘亲要做这种背叛的事,那又为何要生下他!
他日日期待夜夜憎恨!
可是他明白他刚看到的,是他一直所乞求的。那个娘近在咫尺却触不得摸不到,他不是不羡慕,他不是不动摇,他不是不想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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