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第19章


邵可微魅笑道:“鱼死网破?你难道不知道此时你们已是八面受敌四面楚歌?”
邵可微扫视了夏军将士一遍,便看到樊在武身旁的子懿,于是抬枪指着子懿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子懿一身牙色锦衣,领口镶绣金丝流云,轻袍缓带,衬得他面容如月晕般清贵可眉宇间又带着一丝虚弱倦怠。他未着盔铠,挺直着腰背,跨坐鞍背上,右手握枪却因疼痛而轻颤,脸上神色宁定唇轻启却不应答。
邵可微脸色起了波动,她虽说用五千精锐阻其首,但实际上并不能拖延太长的时间,时间花费得越久损失就越大,不过又怎可空手而回?只是为首的夏军将士皆是夏国上将,厮杀起来不仅费气力且耗时间。
樊在武半生沙场此时也理清思路,自然也是猜到了燕军境况道:“公主奔走追击,来得也不过是数千轻骑罢了。”撑不了多久。
双方对峙静待,只余人马在这寒冷空气中呵出的雾气交织在一起以及马匹焦虑的踏蹄声。气氛有些压抑,人人都处于蓄势待发的紧张状态中。
邵可微突然仰头轻狂大笑,与此同时夹道两旁的矮岗上传来异响。
安晟与李斯瞿快马疾驰在道上,就在刚刚,探子回报,说是大军其首遭燕军袭击。赶到军前时,道路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尸体,路面上几乎都是如人般大的石块,此时部分士兵正在清理这些碍路的石块。
安晟翻身下马,寻了樊在武。樊在武身上沾满雪渣略显狼狈,他对安晟行了礼道:“王爷,是末将大意了,燕军太狡诈,本想那些矮山岗都是突兀巨岩,攀爬都不易不可能有埋伏,不想燕军居然在岗后培雪做了斜坡,将石块运上山岗后伺机埋伏。”
“损失。”
“禀王爷,损失四十七名军士……只是,当时事发突然,众人皆被滚落的巨石打散……场面混乱,待平静后,已无燕军与四公子身影……四公子应是被擒了。”
李斯瞿心里颇是担心子懿,急道:“王爷是否要追回?”
安晟摆了摆手:“我意如此布置,是料到了燕军会来袭。”
李斯瞿伫立疑惑道:“王爷……王爷你是故意让四公子被掳走的吗?”
安晟沉思,邵可微的想法应是最后撤出便是不重要的自是不必花心思去抓,而大军为首的即使不是她的儿子也要擒之,当筹码也可扬军威也罢,邵可微是想能不放过便不放过。可是邵可微会规虑揣度他安晟不会吗,他将子懿推出去不过是想留个后手罢了。
安晟跨上马鞍对着众人道:“不必清理了,回邙城。”
燕军中军大帐内,邵可微坐在上座习惯性的微昂起下颔,来回扫视着眼前跪在地上年龄相仿的两个少年。
子懿双手紧缚身后,跪在地上等候发落,一旁亦是同样待遇的安子徵。
大帐内十分安静,邵可微只是在看,并不说话。安子徵心里发憷,却又逼着自己镇定,默默的在心里不停的重复自己便是安子懿。过了许久,依旧没有动静,安子徵不敢抬头去看,一个低微的人就该有个卑贱的样子,可是双膝已跪得疼痛直发麻。他看了眼身旁的子懿,子懿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地面,脸上没有痛苦之色,但受伤的肩膀被反扯定不好过,满额的冷汗曝露了他的疼痛。
邵可微盯着两人许久,两人虽不说十分相像,但可看出是同一血脉。邵可微逼视两人厉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在安子徵垂头思虑,该用什么情绪,如何说出来才不显得虚假突兀时,子懿沉静的直视邵可微语调平稳的说道:“我是安子懿。”
这一句出乎安子徵的意料让他如遭霹雳,只能睁大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子懿。
第28章
这帐内竟如此寂静,安子徵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狂跳不止,冷汗汇结顺着脸颊滑落。安子徵似乎在愤怒又似乎在不安,胸脯上下起伏虽努力抑制但仍能看得出情绪波动。
邵可微踱至子懿面前蹲下身子,挑起子懿的下颔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冷冷的轻笑一声道:“你是安子懿?”
安子徵在一旁略微挣扎却又怯弱的说道:“我才是安子懿……”
邵可微又看向安子徵,也挑起安子徵的下颔细看,可是当年那襁褓中的婴孩如此之小,眉眼都未长开,如何靠长相辨认?两人都称自己是四子,一个衣衫褴褛一个华衣锦服,一个随大军急急撤离一个随后营奴隶缓缓出城。
哪个才是她儿子,安晟故意这般混搅她的判断吗?既然会用她儿子的血祭旗,便不会有太好的待遇,那么这个衣衫褴褛的是她的儿子?不,也有可能是为了欺骗她所摆出的假象。
邵可微站了起来,神色渊肃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终是开口道:“来人,将两人押下去,好好看守。”
四个士兵将两人押到地牢内,解了绳索便将两人分开锁进了相挨的两牢房里。安子徵转动着被捆得发麻的手腕,巡视着这云岩关内的牢房,地牢里阴暗潮湿,地上的稻草早已发黑透出股腐霉味,安子徵嫌弃的皱了下眉头,虽然膝盖跪得难受想要休息一会又不知道坐在哪好。
安子徵透过栅栏看过去,子懿倒是安然自若靠着墙边坐了下来。子懿外伤未好,内伤也未得愈,早先安晟那一枪扫在胸口,牵扯出了他的旧疾形成了内伤,肺腑间的钝痛让他觉得呼吸都疼痛。他自是没功夫理会脏不脏乱不乱,能让他歇会便好。
看子懿如此自若,安子徵忍不住出言嘲讽道:“果然是过惯了地牢日子的人。”
子懿睥睨了眼安子徵压低声音道:“三公子不想事败最好闭嘴。”
“你!”安子徵甚是少见子懿这般,平时他都是卑微的说话。“怎么,刚才想认娘了?这里是燕营你就胆大了?”
子懿低低说道:“如果直接说我是三子,你认为他们会信?”
安子徵脑子也灵活一下子便明白了,如果被抓来的“三公子”承认自己是三子反而会遭怀疑,按照邵可微的做法,指不定她会认为所谓的三子才是她的儿子。他与安子懿调换位置,为的就是在接下来的“四子”投诚更显真诚!虽然安子徵不想承认,但子懿确实在帮他。
安子徵好奇问道:“你不希望与你娘相认吗?”
“我没有希望。”淡淡的回答没有任何感情。
“既然毫无希望你为何还苟活于世?”谁愿意默然忍受人世的鞭挞讥嘲,压迫凌辱?
安子懿不再回答,将头埋于膝间,他只是想见见娘亲。他在王府看王子们都有娘亲的时候,他就想,这一生总得看看自己的娘长什么样。可如今看到了娘,心里竟希望能感受一下有娘是什么样子的,而不是看着,人都是贪婪的,再如何淡然如何伪装他也逃不开。
安子徵看子懿这样的姿势沉默不语突然忆起他八岁那年,趁端阳节地牢轮值换班时,偷溜进了王府的地牢里。
他少不更事,也不知道地牢是不该去的地方,只是听自己的母亲与王妃偶有提起他那个所谓的弟弟,父王的第四个儿子。他的好奇心强烈无比,王府里属他最小,他不知道有个弟弟是什么感觉。
此时已是春暮,外头风和日暄,午时更是有些燥热,可是这地牢里依旧阴冷得紧,寒意由地下袭卷而上犹如幽深地底吐出的一口冰冷气息。安子徵溜进地牢后因为冷热交替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双手不停揉搓取暖。随后他便在一间牢房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灰色的身影,也是这般抱膝缩坐在墙角,眼神虽呆滞却有光亮。
摇曳的火光照着脚下的影子鬼祟潜动延展到不远处的黑暗中,显得这地牢十分阴森可怖,安子徵此时才害怕得咽了咽唾沫,壮了胆上去说话。他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那小身影还是缩在角落不理他,安子徵很是恼怒,说道:“你这么不乖,怪不得父王都不喜欢你!”
子懿终是有些微动,语气生硬的问道:“什么……是父王?”
“父王就是爹,父王不是常来看你吗?”
当时子懿只觉咽喉被什么钳住了,呼吸一窒,缓缓抬头看着腐朽肮脏的栅栏外那个一身鲜明的孩子,震惊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中军大帐内,木义云看着两人被押走的方向,疑惑道:“公主,这两人都不是吗?”
“这两人定有一人是,只是有一人在说谎。”邵可微脸上有踌躇有顾虑,不能明确身份之前,她哪个都不会认!骨肉分离十七年她无时不想无时不念,这是一个母亲的天性。但她得压制情感理智处理,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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