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第113章


服用过多丹蓟,一身伤,人昏迷不醒,脉象微弱中一片死寂,我想若当时我能有第二株雪莲,我定能保他活过知命。可惜我没有,而公主又已不在,除了你……我与木将军实在没办法才会带着小公子来夏国的。”
安晟攥着拳的手暴着青筋,面上变换着神情,眸中闪烁着痛楚。
宁为却不打算就此罢休,继续道:“你阻我等不能与小公子相见便也罢了,何以这三年对他如此不上心?你若在乎些多关心些,老夫不相信小公子能瞒着你这么久。”
子懿忽然站了起来道:“宁大夫,木大哥还在等,子懿先送您出去吧。”
“小公子,不治了?”宁为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不妥的样子,反而有种莫名的信心满满。
子懿淡然道:“没关系,子懿不治了。虽已开春可夜间也还是寒凉,别让木大哥久等了。”
这是逐客呢。宁为谑笑道:“好好好,小公子说不治便不治……”说着就要出了这南厢。
安晟突然喝道:“慢!”
宁为停步回头。安晟只觉得身子有些颤栗有些僵硬,他走到子懿面前道:“宁大夫说得没错也是事实,懿儿不必顾及为父。”不过是让宁为说着让他痛心疾首的话罢了,与懿儿相比不足为道。安晟朝宁为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宁大夫,请。”有台阶下自然要下,不然怎么对得起公主。宁为笑着坐回了玉桌旁,打开了诊箱,取了针包,等待子懿坐回他面前。
子懿沉默立在门边,似乎是有些抵触。宁为看子懿和安晟的表现略为满意,高兴的哈哈大笑道:“小公子,王爷高傲一世,老夫那么说只是想知道王爷能不能为了小公子低头忍让退步罢了。老夫一大把年纪了,不久就将入土的人,年纪大得可以当你父亲的爷爷了,小公子就不要跟老夫计较了。”
子懿坐了回去,满是歉意道:“是子懿失礼了。”
宁为满脸沟壑,尖刻的脸早已换成慈爱,悠悠道:“我给你扎的针你都要一一记住,我可是活不了那么久的,将来啊你得是要自己动手的。”
子懿迟缓的点点头。宁为又道:“我也算尽心尽力了,若碰着公主,老夫也算无愧于心了。”
安晟一言不发,将情绪敛好,即使提到了邵可微他依然淡定。
宁为指使道:“我看这福宅连门子都没有,想必也没有下人。还请王爷多弄些暖炉火盆来。”
子懿闻言再次起身道:“还是子懿去吧。”
宁为按住子懿道:“小公子,坐下,静心吐纳。”
子懿看向安晟,安晟回笑道:“听宁大夫的。”
连枝烛台上满是烛火,加上火盆暖炉,不大的南厢登时亮如白昼。宁为看了眼安晟,才示意子懿褪衣,子懿将长袍脱去,衣衫褪至腰际,黑眸微垂,映着烛火,亮而坚毅。斑驳的年轻身躯,线条匀称而流畅,有着练武之人该有的肌肉却不会太突兀夸张。
宁为微微叹息,将针包铺开后道:“老夫的针法……小公子,可得受住了。”说罢便从子懿的内关、足三里、大陵、檀中、巨阙、间使、还有中脘处入针。
不消片刻子懿冷汗便沁出额间,唇抿成线,背脊上的冷汗顺着肌理汇聚滑落。
安晟蹙着眉头一把上前紧扣住宁为还捻着针的手腕叱道:“你个庸医!”
宁为的怒瞪安晟,斥道:“有病灶的地方对应的穴道定然疼痛难忍,说我庸医不如某人自己想想这些痛哪来的!”
第114章
又是一年元宵花灯会,梅若兰端坐在铜镜前,微微侧了脸,看着自己鬓发上的丝丝银丝,即使保养得再好也朱颜已老玉容已衰。元宵一过,怕是王爷就会将她休掉,她再不抓紧机会或许就没有机会了。起身来到书案前,提起笔,字未落,泪已下。
如果当年没有那次私自离家,在道上看到那个年轻英俊的王爷骑着高大骏马,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的傲立在大军前,她或许就不会动心,也就不会央求爹求先帝赐婚。她当时不惜以妾份入了这王府,若当初不入这王府何苦后半生如此凄凉。
她一无所有,她只有羣儿了。
晚膳过后,往年安晟若在府都会带家眷上街游灯会,今年难得让大伙自个玩赏。安子徵是最开心的那个,他年年都巴不得自个行动。都城多的是将家武家的子弟,大家也经常聚集在一起畅谈各种武功路数,哪把武器是哪位铸造大师所淬炼的,哪把名剑可以削铁如泥等等。就好比文人儒士总在一起,曲水流觞,弹琴对诗一般。刚买下的七星龙泉宝剑他还想着拿去炫耀展示,打算嫉死他那群朋友。
拥挤的街道上处处是人,有情投意合的男女,有带妻儿的,有兄弟朋友结伴的,有猜灯谜的,有赏花灯的。
子懿带着福宅几个孩子,怀里抱着一个较小,在人流中小心的护着孩子们,遇安晟时眼眸中还有些惊讶。
安晟笑着道:“我就随处逛逛。”
子懿身旁的小宝立即扑了过去,兴奋道:“王爷爷,我想要刚才的泥人!”
安晟蹲下问道:“你懿哥哥没买给你吗?”
小宝很懂事的说道:“懿哥哥还要看护弟弟妹妹,小宝乖,不添事。”
安晟望了眼子懿,子懿站在原地垂目望地。“福伯李婶呢?”
小宝立即回道:“带着其他弟弟妹妹在别处玩。”
安晟笑笑,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小宝手里,唤道:“冷究,带孩子们买泥人去。”
冷究随王爷出现在福宅的次数多了,即使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孩子们也不惧怕了。而且小孩子多是好哄的,一颗糖一个小玩意他们就可以开心很久,骗走都没问题。子懿怀中的孩子听到也立即从子懿身上滑了下来生怕没他的份似得,大伙拥过去扯着冷究,指着不远处的泥人摊高兴的呼道:“冻人叔叔,快走,这边这边!”
冷究带着孩子们走远,这街上除了子懿和安晟便是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欢笑嬉戏。
两人静默片刻后,安晟道:“有些晚,懿儿饿不饿?”
子懿摇摇头,可安晟还是自顾自的往街角一家卖面的小铺子里走去,子懿跟在了安晟身后。
“老店家来碗面和馄饨。”安晟寻了张空桌坐了下来,示意子懿也坐。
稍等了一会老店家就将馄饨和面依次端了上来,老店家笑容可掬:“客官,您的面和馄饨。今个怎么没跟其他将军们来?嗨,人老了记性不好,今个元上节,都在阖家团圆呢。这是令公子吧,长得好生俊俏!果然是父子,真像你。”安晟颔首微笑,那老店家又毫无序的唠叨了几句才走开。
安晟从桌上的竹筒取出筷子道:“这老店家原是我军中的一位老将士,在二十年前……战争中失去了一只手,后来便在这开了家面铺。我与部下常来吃面,他这握刀的手改成煮面生涩得很,开始的时候很难吃。这个人脾性又傲,即使没了只手也不肯接受我们救济,我们便只能结队来帮衬他的生意。这些年这面的味道越来越好,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记性越来越差,有的时候还记得我这个王爷,有的时候不记得我是谁却记得我经常跟几个将军来吃面……”
看子懿盯着馄饨眨了眨眼,安晟有些怅然的笑道:“天寒,快些吃,不然要冷了。这馄饨清淡,可味道也不错。”
子懿这才执起勺子静静的吃了起来。
夜色深沉,即使已春,依然寒如冬,地上的积雪也没有一点要化的现象。安晟在榻上睁眼望着床顶上的勾花,莫名心悸。起身下榻自己披了件狐氅,推门而出,顿了下步子,转首看了眼廊檐下的那根柱子,才再次启步。
阶梯下,他仿佛还能看到那年跪在冰冷的地上,阶梯下是被他打落的瓷瓶,和染黑白雪的毒药。
甚至他抬眼就能再看到那树下悬着浴血的身子,如梦魇一直纠缠。
安晟眼神复杂而闪烁,呼吸都困难了些。
地牢阴寒湿冷,牟直的手在火盆上烤着,这大半夜的安晟突然出现,牟直吓得差点把铁架上的火盆掀翻。“王爷,你又来做甚?”
安晟威严的脸上因无法入眠而显得有些疲惫:“陆牢头葬在哪里?”
如果这是唯一一个曾经对子懿好的人,那么即使这人已经去世了他也想要报答。
牟直努努嘴,这问题他肯定不知道,毕竟他是陆牢头走了才接手的。“这个问题……王爷,我找上回那个老狱卒来你再问吧。”
安晟点头,坐在了牟直刚在的凳子上,地牢的寒气仿佛从四面八方透出来一般,他拢了拢了狐氅,抬手也靠近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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