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威武》第242章


“别去。”
“还是回去睡,不早了。”
“我是等你……”
“也不看看什么时辰,就算要喝也等明日酒醒了才行。”
柏乔自己不走,一个劲地往下蹲,柏炎几乎架不住他,便打算放了手去找人来帮忙。柏乔倒好,干脆顺势往地上一倒,扑住二弟的下衣摆哭了起来。
柏炎从来也没见过他这样失态,柏乔的酒品一向是好的,这样耍酒疯的日子从未有过。他自然是感觉事情不太对劲,蹲下身关切地问:“怎么,大哥心里有事?”
柏炎非常担心,毕竟这家里唯一真切关怀过他的唯有大哥。大约是兄弟二人在年岁差得较少、他又是柏乔的第一个弟弟的缘故,柏乔待他总是与别人不同。至于后来那些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弟弟妹妹,柏乔再没有给出过作为长兄的关怀和照顾。
“二弟……我……”他欲言又止,咬着牙关像在接受酷刑的折磨。
“到底怎么了?”
“我……我……”柏乔抓住他的膀子,在黑夜里颤抖不已,终于磕磕绊绊说出口道:“我对不起你啊!”
“这在胡说什么?”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司徒灵。”
司徒灵。
提到这个名字,柏炎不悦道:“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我和她早就没有任何关联。”
“不是这样的,司徒灵……她不是戎狄的细作。二弟,司徒灵她……她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大齐女子,邙山岭一个猎户的女儿。她从来……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她从一开始就一心一意跟着你。”
“什么……意思?”
“什么细作那都是骗人的,如果说有戎狄的血统就是细作,这大齐少说有几万个人要被处死。是父亲逼我这么说的,他不喜欢你娶一个有异族血统的女子,我以为这是为你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那样。”
原来当年柏炎和司徒灵只是一对普通的恋人,二人私定终身后,柏炎带她一起回到柏家打算明媒正娶。顺天却不喜欢,在他看来这两人将来生下的孩子算什么东西?有个一半异族血统的杂毛,将来会阻碍和其他仕宦人家的通婚联姻,更别说送到宫里去服侍。
于法理上讲他不能拆散他们,但不代表从其他方面他没有那个手段。
他找了柏乔去劝那个女子,对她晓以利害关系。司徒灵早就听闻这位小侯爷和柏炎关系十分融洽,因此从心里上首先就很听得进他说的话。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野女子,真心爱慕英姿勃发的柏炎,听得那些话终于明白柏炎在顺天侯府里争斗有多不易,自己的存在只能成为柏炎的阻碍。她愿意为柏炎好,于是答应离开。
她离开后为了让柏炎死心,柏乔配合顺天侯对柏炎谎称,说他们发现司徒灵是戎狄的细作,已经将她问罪送走。
旁人也就算了,连大哥都这么说,柏炎对此深信不疑。虽然极其痛苦和失望,却强忍着再不提及此事,很快就接受了家里安排的亲事。
司徒灵从小没有娘亲,只有一个爹相依为命。回到村庄后不久她爹就逼她成亲,然而她心中记挂柏炎不肯嫁人,父女为此争执多次。最后一次大吵时,她父亲不知为何突然满脸涨红往后倒去,脑袋磕着桌角当场身亡。
家中的叔父责怪她气死长辈大不孝,不许她为爹戴孝,更扬言要将这不孝的女儿送去浸猪笼。司徒灵几番设法偷跑出来,一来没有去处,二来放不下柏炎,就这样又一路回到京城想见他一面。
也许既然走了就不该回来,这便是她一生中最不幸的一个决定了。
“你那时不在京中,我和父亲见着了她。父亲当然不会让你们见面,他……他是那样的人……即使作为儿子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为人……他把司徒灵关了起来,两天后想出一个法子……”
顺天侯用药毒哑了司徒灵,然而将她远远送去边疆的大营。
唯一的幸运是,那副哑药的药性不够,不久后她的嗓子恢复了一些,然而这算什么呢?一个清白无辜的女子,还是作为营妓度过了漫长的岁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罪名是什么,稀里糊涂就被决定了人生。
支撑她在那种日子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再见柏炎一面。
“二弟,我对不起你……你们。”
黑暗中他看不见柏炎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呼吸缓慢而沉重。
“你说句话……”
话未说完,柏炎一把将他推开,柏乔摔在书架上又滑了下去,震得架子上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和一声。
他终于得到了回应,对方处在极度的震怒之中。
第323章 佛珠弑父
柏炎的记忆中是没有母亲的存在的,那个人生下他不久就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顺天侯的夫人待他虽不至于刻薄,但几乎不将他放在眼中。
整个童年、少年、青年时代,唯一与他亲近的只有大哥,但是这种兄弟之间的简单情谊并不能作为细腻的爱的补充。
他是不配被爱的,连母亲都不爱他、抛弃他。
这种对自我的否定和疑惑贯穿在他二十年的人生经历中,直到他遇见了司徒灵。
阿灵,他是这样亲昵地称呼她的。那个像春雨一样美好的女孩出现在他生命中,浇灌并且滋润了他的整颗心。
直到大哥告诉他司徒灵只是在利用他而已,他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彻底破灭,他果然是不值得被爱的。
他恨司徒灵,恨这个女人,他再不提及她,却暗中在边疆打听到了她的下落。
知道她成了营妓,他心里有种扭曲的高兴,他当然是可以救出她的,但他不会这么做。就像她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那样,现在她同样饱尝了这一切。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大哥和父亲编织出来的恶毒的谎言。
阿灵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他白白恨了她这么多年,这一切居然都是一场骗局。
“你背叛我。”柏炎的声音像压抑的吼叫,虽不响亮却痛彻心扉:“我这样信赖你、尊重你,带她回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对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柏炎跪在地上,大着舌头磕磕绊绊道:“对不起,我当时也是为了你好,我没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
“为了我好……那么现在呢?你觉得良心受不了就选择说出来,说出来你以为你就好过了,有没有想过我受不受得了?你太自私了,现在是这样,从前也是。你觉得是为了我好才帮着那老东西骗我?其实也只是为了维护你作为长兄的权威,你的良心呢?把我们害成这样,还每天心安理得地当着我的好大哥?小侯爷,你真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啊,一脉相承。”
“我……我其实每天都觉得没脸见你,想弥补你,可是又觉得还不清这笔债……”
“阿灵已经死了,弥补我什么?阿灵……”柏炎往后慢慢退去,黑暗中柏乔的影子像巨大的梦魇压迫着他,他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这就是我的好大哥。”
柏乔想爬起来,然而此刻控制他肢体的是酒醉的昏沉,他挣扎了两下还是倒在地上,努力昂着头看向门口柏炎的位置。
柏炎多想杀了他,这事斩断了他们兄弟多年的情谊。可是他也是他的大哥,他多年来对他的关怀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恨自己,虽然人人都说他是条嗜血的烈犬,可柏炎知道,自己也有下不去手的人。
他不能杀了自己的大哥,他下不了手。
但司徒灵何其无辜,那个多年前纯洁的少女,干净到像山间叮咚的泉水,为了他背井离乡来到这个残酷的地方,来投奔他。他的希望和唯一一次的爱,就这样被他们撕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翻涌的血气在身体内四处狂蹿,必须有个人为此事付出代价。他恨自己,居然会不相信司徒灵,也恨柏乔、恨顺天侯。
柏乔趴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那些被饮尽的罐子里的东西正折磨着他的各处。
柏炎俯瞰他问:“你告诉我……父亲有没有对她……”
柏乔知道他在问什么,顺天侯那样的色中饿鬼,自然令人有一千、一万个怀疑的理由。他低下头,脸上的肌肉剧烈地颤抖,许久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她的噩梦从这个京城开始,一路到了边疆,历经数年最后又回到京城。
柏乔吐了一地,最后浑浑噩噩不知在咕哝什么,柏炎没有管他径直走了出去。雨还在下个不停,巡更的人也犯懒,他在院子里走了半晌没遇见一个人,最后一路到了顺天侯的院子。
院门已经关闭,他灵巧地翻过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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