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威武》第315章


这一回他伸手接过了信纸,低头看着上面融化的封蜡没有说话。
林景所用的是特质的松香封蜡,要比寻常的石蜡难以融化一些,然而光从外表上是看不出两者的区别的。谁偷偷拆了信偷开,一般一定是用普通石蜡封上信口,但对皇帝而言,谁偷看了信便是很容易验出来结果的。
萧凌,连天子的信都敢拆了私看。
“皇上千万不要动气,保重龙体要紧。”方敦小心提醒了一句。
皇帝冷哼一声,无力地靠在靠垫上闭上眼说:“朕有什么可生气的,朕也做过这样的事。当年先帝就是这样试探朕的,只是朕更高明,识得松蜡和石蜡的区别。”
“皇上,王爷们都太冲动。”方敦心想还好皇帝自己说了,其实这些王爷们个个都像极了皇帝,每个人身上都有他的影子存在。
又过三月恰是夏日洪峰高发时节,萧凌奉命去到并州视察他前几年督建的水坝使用情况。
夏日炎炎,连健康的人都觉得难受,更不要说皇帝了。皇帝的病已经非常严重,太医署的御医束手无策,每日只能用补药吊住他的命,总之拖一天是一天。
皇帝不再上朝,政务交由秦亲王、睿亲王和瑚亲王主理。
事实上就算他想上朝也不可能了,如今他双腿浮肿连下地都成了困难,只能终日躺在床上慢慢等死。
外头太阳这样好,皇帝却觉得全身冰凉。
他退下了所有太医,叫人传来陈峰。
陈峰踏入殿内,慢慢走到内寝,他看到那个从前高傲又自私的天子如所有垂垂老矣的老叟一样躺在床上,银白色的头发凌乱地沾着汗水贴在耳边。
他要死了,像所有年迈衰老灭亡的人一样,最后化作尸骨、化作尘埃。从前多么风光,死后也是暗无天日的棺椁里一具无人问津的遗骸。
他独自走到床边,闻到那种老人身上特有的古怪味道,向肤色暗沉眼圈发黑的人拜了一拜问:“父皇找我?”
皇帝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微微抬了一下手指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陈峰没有坐,只是站在原地冷淡地问:“父皇找儿臣所为何事?”
“朕想你了……”皇帝有气无力:“朕昨夜梦到了你娘,慕仙还是这么美丽,竟没有半分老态。”
人之将死,想到的全是少年时美好的事情。他和南慕仙两小无猜,那时候若是他不放弃,时至今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一定还是她,他们会是一对让人称羡的恩爱夫妻。
“人死去多年,自然是不会再老的。”陈峰的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
“朕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和你娘白头到老。你娘的尸骨藏在海疆,其实朕好几次想替她迁坟回来与朕合葬,可惜太后不同意。”
“父皇百年后该和皇后同穴,母亲是罪臣之妻——她不配。”
罪臣之妻?
皇帝突然猛烈剧咳,断断续续急道:“不、不对,她不是……她是朕的妻子……她……”
“没有礼法聘书可依,”陈峰看着他咳得像是肺要炸开,却只是垂着双手冷静说:“母亲至死都是钱家的媳妇。”
“不是……不是……咳”皇帝咳得弓起背部,整个人几乎要滚下龙床。
陈峰这才动了动步子,从一旁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取出一颗丹药说:“父皇稍安勿躁,先喝口水。”
皇帝在他的帮助下用参茶服送了仙丹,长长叹了口气说:“你这仙丹从前还是很管用的,如今朕病入膏肓药石无用。”
“是,怕是天子杀人无数身上阴气太重,命格也早就变了。说来最重要的事,父皇办妥了吗?”
陈峰说得话极不中听,皇帝诧异但不欲与他计较,只是疲累道:“储位的事情你不必担忧,不管谁即位都伤不到你分毫。朕已经下了一道秘密遗诏交给三公,无论新帝是谁,只要敢杀兄弟,三公就可以用遗照逼他退位。”
皇帝到死还在算计和防范自己的儿子,虽说是有父母之心交织其中,可是听起来总觉得不是滋味。
陈峰用一种非常讥讽的口吻说:“父皇擅长谋算,自然从臣子到儿子,没有人能躲过你的算计。”
“朕可从来没有谋算过你。”皇帝不高兴道:“朕疼爱你,这你是知道的。”
“因为我母亲是南慕仙吗?”
皇帝闭上眼,用微弱的声音说:“不,是因为咱们都姓萧,瑚亲王,朕和你……和你娘亲……我们是一家人啊,父母之爱,天底下都是一样的,等你自己做了父亲就会明白。”
陈峰突然裂开嘴,露出一个阴鸷的笑容。
“你笑什么?”皇帝被他盯得不寒而栗。
“皇上,谁告诉你我姓萧了?我不姓萧、也不姓陈——我姓钱,钱胤轩的钱!”
第420章 他不姓萧
皇帝病入膏肓,一时之间没有明白陈峰的意思:“是朕病糊涂了还是你说了什么……你是不赞同朕杀钱家的事?朕也是没办法,朕总不能……”
“总不能抢臣子的妻子以为天下之奇谈,是吗?”
不堪的事实总是刺耳,皇帝气急,嗓子里卡着一声怪响缓了半天才说:“你理解的。”
陈峰冷笑问:“皇上请回答一个问题,钱家真的参与了当年的谋反案吗?”
皇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事实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钱老大人忠心耿耿,钱胤轩更是洁身自好,从来不参与朋党之事。一切都一切就是因南慕仙而起,钱家完全是被他冤枉的,他杀光所有人,只为了偷偷抢了南慕仙进宫。
他回答不出。
像是传说中病重的人阳气弱,他近来的确常常梦到南慕仙,也梦到钱胤轩。那是皇帝杀过的数量最庞大的无辜的人,和那些在他即为初期因文字狱一案而下狱流放斩首的人不同,对于钱家,他知道他们是十成十的无辜和忠心。
于钱家的事上,他罪恶滔天。
“朕是皇帝,”他憋足一口劲说:“朕要谁死谁就得死。”
“所以皇上承认自己冤杀了他们,你明知他们是无辜的。”
皇帝听出他言语间的执着,虚弱地偏过脑袋看他问:“为何要追究这一点?死了的就是死了的。”
“皇上大限将至,来日到了地府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咳……”皇帝终于生了气,他躺在那,手中用力拍了一下床榻,勉强用嘶哑的声音憋出些许往昔威严指责陈峰道:“钱胤轩从朕手里抢走了你娘,你是朕的儿子,竟帮着外人对朕行这样恶毒的诅咒?!”
“儿子?”陈峰忍不住笑出声:“皇上,你认清楚了,在你面前的是谁的儿子。”
皇帝纳闷,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没错啊,的确是他失而复得孩子,是他和他的仙儿的孩子。他在说什么,他不是他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
难道是……
不,这不可能。南慕仙的的确确是在侍寝后有的身孕,千真万确错不了。皇帝毫无头绪,额头上沁出薄汗,脸色也涨得通红。
如果陈峰是自己的儿子,他不希望他误会自己;如果不是……他绝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陈峰慢吞吞走到一旁,从方才的小木盒里取出最后一粒仙丹,在皇帝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将其捏碎拍在地上,最后用鞋底慢慢蹭开,不留一丝痕迹。
他拍了拍手,掸走最后一粒碎屑才解释:“皇上很疑惑我在做什么是不是?呵,我这是在毁灭证据,好在证据几乎全入了你口只剩最后这一粒,我看你也是无福消受的。”
“你……你给朕吃的什么?”
“皇上从年前开始是不是就常觉得容易疲累,而后四肢肿痛难以集中精神处理政务,想必如今更是胸闷喘不过气,腰酸背痛之类种种痛苦折磨得你油尽灯枯。”
皇帝盯着他不说话,这的确是他病势发展的每一步。
“皇上,是药三分毒,多食有害。”
“这到底是什么?”皇帝急了。
“别怕,这的确是我从外头求来的仙丹,解你上了年纪容易心烦尿赤的毛病,又能延年益寿。仙人叫你日日服用,你倒知道爱惜自己,一日两次从不懈怠。只是我在这仙丹中添了一味药材,这药材的名字叫做关木通。
关木通,这本是一味好药,有清心火之效又除寒热不通之气,生效奇快,所以皇上吃了爱不释手。可是关木通只可解一时之急,服食过多有损肾脏之害。我也是在外游历时,看到有农人为解暑天酷热长期使用而得不治之症的例子,所以才了解到这么一回事。
这东西不宜久食你却食用频繁,久而久之自然坐下绝症。只是这东西进入人体内与普通药材没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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