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孽》第30章


苏凰连忙打开来看,楚姬还是一如当时轻松活泼的模样,把她一年间的事情细细写来。读完信,就像这些事都是苏凰陪在她身边经历过的,且字里行间透出的甜蜜让苏凰不禁猜测:楚姬有了心上人。她想起楚姬曾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若有一个少年公子曾经真心待我好,就算他负了我,这一生也不算白白过了。”便在心里想:那个人会不会真的是一个风流潇洒的少年公子?会不会真心对楚姬好?
再去看怀柳的,便简洁不少,一张纸上只有短短两句话:“各自安好,各自珍重。”再是欧阳修的一阕词:“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那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闺中姐妹,虽只是寥寥几语,但如何不是似海深情?从家破之后,她们再没相见过,她知道怀柳是牵挂着她的,只是怀柳寻常不能轻易出门,她又走得匆忙,所以连相见的机会也没有。可是现在,怀柳说,“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回忆着从前与怀柳同去踏春、同去庙会、同度乞巧的日子,她便更加一点都不怨了。
她提笔便在一张信笺上写了几个字,南春看时,正是:“此恨无穷,梦魂拟逐杨花去,殢人休下帘栊,要见只凭清梦,几时真个相逢?”她正欲问苏凰是不是要寄回京去,却见苏凰又把信笺揉成了一团,扔在一边。
南春忙问:“小姐不回信了?”
苏凰把两封信抹平夹到书里,闷闷道:“回了信也不能真的见信如见人,反添愁绪。何况,终究不好时常去劳烦穆公子。”
南春马上摆手:“不劳烦不劳烦,穆公子说让小姐不要客气,随时都可以找他。”
苏凰把书合上,转身放进书橱里,深深看南春一眼,笑道:“哪里是我去找他,我看你倒是勤快得很,一闲下来便没了影子,直往书阁底下跑。”
南春红了脸,嗫嚅道:“小姐惯会取笑我,我只是觉得穆公子训鸟的时候可以看看那些鸟儿罢了,并没有别的心思。”
这样一说,南春也觉得自己仿佛是太点眼了些,往穆梓处去得也少了,闲时只在清风园里陪着苏凰绣画像。画像已绣了两幅,都挂在苏凰的卧室里头,现在绣的苏昕的画像也已完成了大半,又是两个人绣,只需半月的功夫便能绣完。
正当八月,暑气仍盛,梧桐树下树荫宽阔,又凉风不断,是个乘凉的好去处。苏凰与南春正闲闲地绣着画像,忽听得正园里人声喧杂,是从未有过的事,不由好奇:“是什么事?”
☆、60平地愁
如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军府来人了,说是夫人让来的,事先连公子也不知道,这会儿那边正乱成一团呢!”
苏凰心中一跳,隐隐有不祥之感。她慢慢顺着手里刚穿过去的一根丝线,极寻常似的问了一句:“怎么这样急,连公子也不告诉?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如意用手上的绢子急急地扇着风,说话也带着灼热的气息:“这就不知了,正园里的人都忙得很,我也是听南徽说来的。只是公子特别知会姑娘,让姑娘轻易不要出去,等情势分明再说。”
段瑾站在府门口,看着从马车里下来的妇人,恭敬地迎上前去:“堂姨母怎么来了?事先说一声,我也可好好安排住所,如今只怕会委屈您了。”
谭裕秋刚被随身带来的丫鬟扶着下了车,听了这话便拉过段瑾的手拍了拍,眉开眼笑:“我这姨甥从小儿就孝顺,对着他亲娘自不必说,从来是无一字不顺不恭的,连带着对我也客气得很,如今出来做了官,也还是一点不变呢。”
旁边立时有人附和:“大人自来仁义忠孝,镇国将军教出来的儿子,自然是旁人所不及的,话说回来,也是堂姨夫人福气不浅呢!”
谭裕秋被段瑾扶上台阶,眼角的皱纹都被挤成了深深的印子:“那是自然,我的好福气可都指着这个姨甥了!从来我疼他倒比疼自个儿的孩子还多,往后还指望他拉扯着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呢。”
段瑾微微一笑,只专心扶着她,并不多言。到了会客的竹厅,已有丫鬟准备了清凉的龟苓膏上来,段瑾接过托盘,亲自端给她:“天热得很,堂姨母一路过来怕会中暑,所以没叫人上热茶。这龟苓膏解暑最好,堂姨母尝一尝吧。”
深褐色的龟苓膏切成了小块,像一块块润泽通透的玉石,里面拌有淡青色的绿豆沙,更添清爽之气,入口微苦,回味方甘。谭裕秋吃了几口解了暑气,心思也闲下来:“珣儿,你独自一人,在吴郡过得可好?”
段瑾听她话里似乎把“独自一人”特意咬得重些,心中暗猜是不是家中知晓了什么。但谭裕秋不说明白,他便也只装作不懂:“多谢堂姨母挂念,珣儿一切都好。”
谭裕秋闲闲地看着沉入碗底的汤匙子:“哦?都好吗?”她眼中悄然有明了之色,抬眼看向段瑾:“你知道我挂念你,却不知‘儿行千里母担忧’。”
段瑾忙起身躬身行礼道:“百善孝为先,良珣不敢忘记母亲的日夜担忧,却不知堂姨母此话从何说起。”
谭裕秋放下汤匙,缓了神色道:“你也不用这样处处行礼,我虽则是你的长辈,劳你唤我一句堂姨母,但我没和你娘一般嫁个好人家,素日在京里也是混得只比得脸的老妈子好些,这些你都是知道的。难为你这孩子孝顺,从来对我没有不恭敬过。只是我要问你一句,你真不知你娘为何让我来看你?”
段瑾露出疑惑的神色,宛如什么都懵然不知的孩童:“还望堂姨母告诉我。”
谭裕秋道:“听说你府里收留了一个叫花子,善吹箫引凤?”
段瑾听她说得“收留”二字,心中已然猛地一紧,正在想如何推搪过去,又听到她说“叫花子”,知道她所指的正是李昭炽,便放下心来,轻松道:“对,是有这样一个人,是偶然在路边看见的,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不过并没有那样神,只是会点子训鸟的技艺,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远在京中,我娘怎么知道这件事?”
谭裕秋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你呀,是得好好学着些了,不说你父亲段大将军的威风,就是你母亲的手段,你也远远不如啊!”她叹一口气,继续道:“你可知只要有心,即便相隔万里仍能洞悉对方的一举一动,何况你母亲就只你和琮儿两个儿子,琮儿在身边倒也罢了,你一意要跑到这吴郡来,一年到头不能相见,你母亲怎么能不挂心?”
段瑾默然片刻,歉然出声:“烦请堂姨母回去时告诉我娘一声,珣儿不孝,只知自己到江南游乐,却不顾母亲日夜牵挂之苦。”
谭裕秋笑道:“这个自然,我肯定帮你把话儿带到。你娘听说了这件事,本也奇怪,说这世上哪里真的有凤凰,只怕是讹传了。她只嘱咐要你凡事当心些,收留一两个人不要紧,别传出去给自己招祸就是。”她舀了一口龟苓膏,回味着微苦之后的甘凉,“说起琮儿,他可赶在你前头了。萧丞相家的小姐不知怎么看上了他,非他不嫁,还曾经以死相逼,闹得京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了。你娘琢磨着萧家门第不差,那小姐又是出了名的美人,配给琮儿倒也是一对佳偶。”说着又笑起来:“更难得是对琮儿一片痴心,娶回来肯定什么都是想着琮儿的。”
段瑾听她提起弟弟的婚事,也高兴起来:“这是二弟有福,他若成婚,我定是要回京相贺的。”
谭裕秋看他一眼:“他若成婚,肯定要在你后头。现在虽是订了婚约,你也知道,不过是让萧家安心的手段。论起正经成婚,长幼有序,他岂能到你前面去?且成婚之后也不当做地方官儿了,你娘每每说来都后悔当时放任你到外头来,陛下那时让你做太子侍书,那是多大的恩遇,你却说贪看江南风景,非要在吴郡住几年不可。你娘想着,住一两年便也够了,催着你早些回京成婚,也好早些抱上孙子。”
一席话说得段瑾也没合适的话应对,谭裕秋却又道:“你也准备着回京吧,你娘已给你物色了一个合适的女孩子,是端文殿学士顾充的小女儿,听说从小便和女状元似的,”她看着段瑾笑一笑:“到时候成了婚,和你这个真状元在一块儿,倒是说不完的话。”
段瑾连忙道:“堂姨母取笑了,这样的奇女子,只怕珣儿没福气受用。还是烦请堂姨母给我娘说一声,不要为我太操心,也不用管长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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