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孽》第34章


南春也现出一抹笑意,婉转道:“南春也借公子吉言,盼着那一天。”
京都深居景国腹地,每一年的秋天都来得格外早。谭裕秋的马车经过两月的颠簸,也终于抵达了镇国将军府。莺儿扶着谭裕秋走出段夫人的房门,小心翼翼地觑着她问:“段夫人并没有怀疑那位苏姑娘和段公子的关系,苏姑娘也没有对段夫人不敬,而且我看着,苏姑娘是正经的闺秀,怎么您却对段夫人说苏姑娘是不好相与的狐媚子?”
秋风卷起庭中的干枯落叶,拂得谭裕秋的脸上也如秋霜冻过,她稳步走出院子,保养得依旧白嫩的手指抚上自己渐趋老去的面庞,语气森冷:“没有一点误会,怎么能逼得他们母子生出嫌隙呢?”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谭柔影害得我只能嫁给一个商贾,一辈子屈居她之下,为她做牛做马——她得意了一辈子,也该有几件不顺心的事了。”
莺儿瞪大眼睛,恍然大悟:“所以您在吴郡时故意告诉段公子,他娘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他的举动,好让他不自在,是不是?”
谭裕秋被莺儿搀扶着走出将军府,面上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段瑾是个孝子,仅仅是这个能算什么事?我还让他府里的那个姑娘劝他回京娶顾充的女儿呢,他们一对痴男怨女,怎么会愿意分开?追根问底起来,只会觉得是谭柔影派我去说的——也是,本就是她派遣的我,什么事都是她的主意,可与我不相干哪。”
莺儿附和道:“是,是,夫人果然聪颖过人。只是万一苏姑娘不按您说的做,该怎么办?”
谭裕秋瞥了她一眼,摇头道:“这就是你年轻了。我向来看人行事,那苏姑娘一看便是有傲性的,绝不会做瞒天过海的事。我既与她说了婚事紧迫,她便会觉得一刻也耽误不得,若不与段瑾说,就是私心误事,良心肯定不安,何况她与萧家小姐确实情同姐妹,更不忍心因为她而耽误了人家。所以,她肯定会劝段瑾的。”
莺儿露出崇敬的神色,连连道:“夫人果然好计谋。”
谭裕秋愈加志得意满,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也顺眼了许多,继续道:“我在之前故意半遮半掩地试探段瑾,本来就让他心惊肉跳,生怕他母亲有什么阻挠之举,等我告辞后,他必会身心松弛,以为不会再有意外。哼,那时那位苏姑娘再梨花带雨地劝一劝,让他去娶别的女人,岂不是一个好大的“惊喜”吗?这时,他再想一想,我说的这些都是受他母亲指使,岂会没有一点点怨怼?而谭柔影从我嘴里得知那苏姑娘不是正经人,自然要想法设法让她离开段瑾,这个时候,一个非要与苏姑娘在一起,一个非要拆散他们,你说,会有什么好戏?”
莺儿点头笑道:“若果真能成,夫人倒要多谢这位苏姑娘。夫人多年在段夫人面前为奴为婢,奴婢看了都觉得夫人委屈,如今只让她母子有嫌隙,让她不痛快几天,可真是便宜她了。”
谭裕秋看她一眼,微笑道:“看不出你这丫头倒有孝心,不枉我疼你。”
在谭裕秋回京半月后,一封母亲亲笔的家书果然躺到了段瑾的书桌上。家书不过寥寥几语:“珣儿:段氏香火凋敝,唯汝与良琮可承父志,光耀门庭。而今我与汝父渐老,既无长子在京侍奉汤药,又无幼孙膝下承欢,每每思及,顿生凄怆。汝宜早日回京迎娶顾氏千金,承续段氏香火,亦可为幼弟之表率。”却让他左右为难。
他正不知怎么回复,忽听得苏凰的声音:“珣郎在看什么呢?”
段瑾回头一看,她已到门边,便不着痕迹地收起家书,恍若什么也没看到过:“不过是知州大人送过来的公文,让我随便看一看罢了。你这时怎么来了?”
苏凰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罢,朝门外喊了一声:“南春,快拿进来给段公子看一看。”
☆、64恩爱两不疑
南春闻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绘着并蒂莲图案的朱漆锦盒,待她打开锦盒来看,段瑾只觉满眼是红艳艳的一片,光彩夺目。
苏凰把盒中的嫁衣拿出来,满展开来给他看:“这几月里慢慢磨着,终于也把怀柳姐姐的嫁衣绣成了,只是没法送到京中去。所以我想……”
嫁衣本是极珍贵的缭绫制成,那红色艳丽无匹,又不流于轻浮,红底上织就的同色团花若隐若现,在光线的转换中有千百种变化。现在由苏凰把它做成嫁衣,衣缘上绣着玄色雷纹,方折回旋,沉稳庄重。两边衣袖上相对绣着大朵大朵的玄色云纹,与正身上的凤鸟纹互为呼应,那凤鸟皆以玄色蚕丝线与银线绣成,凤身为玄色,凤羽则玄银相间,银线光泽柔和,玄丝颜色冷峻,两者同织,便是刚柔皆济,极有美感。
此时苏凰一脸笑意地将嫁衣展给他看,他一阵恍惚,仿佛觉得苏凰已经穿上了这件嫁衣,盖头被他揭起,她头上花冠繁重,却衬得她明艳动人,正笑脸盈盈地唤他:“珣郎,从此我们便是夫妻了。”
他心中的决心越发坚定,柔柔看一眼苏凰,道:“不用担心,我令驿差送到萧相府上去。萧家小姐看到这个,也一定会高兴的。”
苏凰与南春把嫁衣叠好,重又放到锦盒里,才坐到他身边,很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奢望怀柳姐姐真能穿上这一件,萧伯伯仅她一个女儿,给她安排婚事必会殚精竭虑,何况嫁衣这样重要的物件,不知道会用多好的衣料与绣娘,那么多好的准备着,我做的这一件就显得粗陋无比,不知道怀柳姐姐看不看得上眼呢。”
段瑾把装信的细竹管偷偷放进衣袖里,安慰道:“你的心意,那些绣娘如何比得上?且就算萧家小姐不能穿上你做的衣裳,你的心意她也会记得的。”
正说着,南徽却急匆匆敲门进来:“大人,知州大人请您速速去一趟官衙。”
苏凰见他有事,便与南春告辞离去。走出长长的廊桥,南春回头看一眼书阁四周的树木,自言自语道:“奇怪了,今日怎么不见穆公子养的那些鸟雀呢?连穆公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苏凰心如明镜,看了南春一眼,取笑道:“这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什么时候帮你做嫁衣呢?”
南春脸红得要烧起来,低了头羞赧不已:“小姐又说这样不知羞的话。”她心中一转,问向苏凰:“小姐用之前夫人为你留的极品缭绫给萧小姐做了嫁衣,那以后小姐与段公子成亲……该用什么?”
苏凰脚步未停,心中却像灌上了千斤铅石,沉得一颗心摇摇欲坠。她叹一口气,喃喃道:“我与他……谁知会是谁有幸嫁与他呢?若是真能与他白头偕老,就算穿粗布麻衣嫁给他,我也心甘情愿。可刚才我们进去之前,从书阁里出来的驿差……穿着京中的服制。”
“可段公子不是说那是知州大人差人给他送来的公文吗?”南春话一出口,马上明白过来,“小姐觉得段公子不想让你知道?”
苏凰点头:“平日我从不多问这些,珣郎也不会怕让我知道什么。从京中传来的信件,除了家书便是怀倾哥哥的信,”她看向南春,“怀倾哥哥的信,珣郎从来都是自己告诉我,更不会有心瞒着我。所以,今日这信多半是段将军与段夫人写来催他回京成婚的——上次来吴郡的那位夫人,估计也到过将军府了吧。”
暮色是暗沉的鸦青,秋月明亮清寒,寒鸦被秋风惊起,翅膀拍打出“扑扑”的声响,一声声搅着段瑾与李昭炽的思绪。
李昭炽沉思半晌,还是想不透似的:“你说,知州接到密报,魏国在边界上陈列的重兵又退回去了?”
烛光昏黄,在灯罩内燃出昏昏欲睡的光,一层层撒到屋子的角落里,段瑾脸上被帘幕投出的暗影印出几分忧虑:“这才是我担心的。先不声不响地调重兵压境,又毫无征兆地撤回去,长此以往,万一让我军失了防备,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昭炽皱眉道:“你们可上书告诉过那个蠢货?”
“正是陛下不听,所以知州大人才着急啊!据说陛下也曾疑心过,想要增调兵力严防,但珍妃三言两语便拦下了”段瑾脸上有一丝嫌恶,向李昭炽道:“不知殿下可知,如今陛下宠爱那个魏国公主,已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连上朝时亦许她同坐龙椅,共商朝政。”
李昭炽像听了一个了不得的笑话,笑得直揉肚子。他笑了好半天,才对段瑾道:“哎呀,我这王兄真是可爱得紧!你说,你说那老太婆怎么生了这样一个活宝呢,岂不是上天要助我?哈哈哈……真是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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